“青葛明白,殿下只管放心。”青葛即刻领命,却在阁罗凤转身往屋外走时忍不住再出了声,“殿下,青葛有话说。”
阁罗凤没有在屋中停下脚步,而是走到院中才驻足,并未转身看青葛,而是微微抬头望月,淡然道:“青葛是想跟我说,连风是二王子的人,对吗?”
青葛震惊,连忙大步走到阁罗凤身后,惊讶道:“殿下您知道?您既然知道,又为何——”
“又为何如此无动于衷是吗?”阁罗凤抬手打断青葛的话,兀自接着往下说,“我早就知道连风是二弟安插到我身边的人,从连风第一次出现在我面前时我就知道。”
“可知道又能怎样,莫不成让我杀了连风?而杀了连风又有何用,死了这么一个连风,必然还会有下一个连风,何必呢?”阁罗凤了然于心地笑笑,却是笑得无奈,“就像我知道蒙舍的混乱与二弟分不开关系,而我却奈何不了他分毫一般,只能这么眼睁睁地看着他将蒙舍搅得愈来愈乱。”
谁让这是王室欠他的,谁让他是父王最不能割舍也最疼爱在乎的心头肉,就算他舍得下这份手足情将他从这世上抹除,也只会是令他自己与父王反目成仇,结果不过是得不偿失。
而且,他的二弟似乎还没有恨他恨得透顶,不然连风早就对他下杀手了,就冲着他如今还好好地活着,他也不当将二弟斩尽杀绝,更何况还有父王那一道因由。
究其实,是他们王室的命脉在自我毁灭蒙舍,倘若没有父王对二弟的爱,蒙舍如今定不会是这番模样,可,这就是事实,无从改变。
“行了,我出去了,万不可怠慢了我的贵客。”阁罗凤敛了敛笑意,慢慢从青葛的视线中走出。
青葛紧紧握了握腰间的长刀,一副狰狞模样,终还是松开手,重重叹了一口气,往烛渊和龙誉所在的院子去了。
而在那院子里,烛渊正把玩着一只手指粗细的小竹管。
“吞情蛊?”龙誉从烛渊手中拿过小竹管,眸中有惊喜,“我曾经养过,可惜没养成,算是我养蛊史上的丢人事了。”
“阿妹虽有蛊王雄蛊,自当能养成你想养成的所有蛊虫。”烛渊只手撑额,吟吟浅笑,“吞情蛊只有蛊王能养能驾驭,而这吞情蛊,成长之时又独独受蛊王雌蛊的驾驭而已,所以阿妹自然是养不成的。”
“可一旦在宿主体内种下,便又是只能雄蛊来控制。”
龙誉将竹管交回烛渊手中,不解道:“吞情蛊,能吞噬宿主的一部分情感,阿哥养这蛊虫何用?”
月色迷蒙,银月时而藏于云层后,时而微露脸颊,给图城披上一层迷迷蒙蒙的纱衣。
连风的小院位于一般百姓所居住的城南,五年前阁罗凤曾来过一回,路仍记得清楚,倒也容易寻,只是旬日里那些朝臣官员与家境稍殷实些的人家都不会踏足这小百姓居住的城南,阁罗凤亦是如此,不仅是因为政事缠身,也因他从未萌生出要踏足这片平凡得近乎低下的城区。
只是时隔五年再来到这城南,竟给阁罗凤一种恍如隔世的感觉,街道屋房仍是如从前他所见过的那般,却是破落得不知多少,暗压压的门户土墙以及坑洼不平的路面,偶还有老鼠窜出,整片城南暗沉沉,只有几户人家的窗户还透出零星火光,显出一种灰暗颓败之感,整个城南,仿佛给人一种被世人遗弃了的感觉。
阁罗凤还清楚地记得,五年前他来到这儿也是这样的夏日,那时绿树荫浓,小贩挑担吆喝,孩童嬉笑追逐,无一不彰显着这城南的祥和,虽然现下正当夜晚,也不应当与当年的白日相差得太大,看这在夜色下更显破败的城区,哪里还有绿树成荫的影子,唯见一截树桩孤零零地扎在泥土中,曾几何时,那些祥和的画面,竟远远地成了过往。
阁罗凤愈往里走,心愈发的沉重,这就是他们所有人都未曾注意过的城南,变成如今模样而他却丝毫不知,枉他还深得百姓之心,如今看到这样的城南,让他如何承受得起百姓的敬爱。
而图城除了这一片城南,没有被他所关注的地方以及百姓又当有多少?整个蒙舍呢?
若非今日踏足,只怕他会一直不知道那平静祥和的城南竟变得如此苍凉,是被这几年的政乱所毁,是被他们这些所谓的王公朝臣所毁。
这片城南就像整个蒙舍的写照,由原来的刚劲活力自毁变成如今的要死不活,若是在这么下去,只有奄奄一息直至被无情的战乱风沙所掩埋这个结局。
而他身为蒙舍王室的长子,怎能这么眼睁睁地看着蒙舍走向没落走向死亡,他绝不会让这样的事情发生!
阁罗凤终在一间门漆有些剥落的庭院前停下脚步,抬手,叩响了紧闭的院门,少顷,有些朽旧的院门由里打开了,开门的人在看到阁罗凤的一瞬间生生震惊,继而后退一步,对着阁罗凤单膝跪下了身,恭敬道:“连风见过殿下!”
连风面色本就有些苍白,在见到阁罗凤时面色更白了几分,此刻单膝跪在地上竟是头也不敢抬。
“连风身体既然抱恙,就无需向我行这么大的礼。”阁罗凤和善一笑,目光从连风身上移开往后看去,语气依旧温和,“二弟。”
连风弓着的背猛地一颤,心蓦地揪紧,大殿下……是早就知道他是殿下派到他身边的人了吗?
“连风,既然大哥让你起来你又何必再跪着,我把你的命就回来可不是让你对别人下跪的。”诚节倚在正屋门框上,隔着小小的庭院笑望着阁罗凤,语气悠然含着轻蔑,下巴微昂,“对不对,大哥?”
“连风本就是二弟的人,自当以听二弟的话为先,连风,起吧。”阁罗凤仿佛早已习惯诚节目中无人的轻蔑态度,神情并未有丝毫改变,倒是上前一步亲自将连风扶了起来。
诚节眸光微凛,慢悠悠踏步走向阁罗凤,盯着阁罗凤的眼睛笑得森冷,“看样子,大哥早就知道连风是我安插到大哥身边的咯?那还有什么是大哥不知道呢?”(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