曳苍一时大惊,瞬间又冷静下来,这是他早就猜得到的事情,“大人要到中原去?”
“那你觉得我要不要去?”烛渊摩挲着手中夜箫,神情冷淡,“我觉得我必须要去。”
“大人为何觉得自己必须要去?”曳苍觉得,打铁要趁热,大人孤独寂寞煎熬了这么多年,真的如老左所说,该有一个人来陪伴他救赎大人,只是大人似乎比他还要磨叽扭捏,不就是感情和小女娃娃的事情,不愿承认还搞不定,这才不像大人的作风。
因为曳苍的问话,烛渊又慢慢转眼看着他,曳苍毫不闪躲迎视他的目光。
“不高兴而已,想杀人。”烛渊也没有隐藏自己心中想法,或许也只有面对陪伴了他二十五年的曳苍和布诺之时,他才能无所顾忌地说出自己心中所想,一如二十年前那样,“或许,我没有你这么敢于承认和面对,甚或连布诺都比不上。”
“大人。”曳苍还是艰难地撑起了身,看着烛渊,看着烛渊的眼神不是平日里下属对主人的恭敬,而是朋友对朋友的真挚,“你早已把自己的心封死了,感觉不到自己的心,也察觉不到的心。”
“我们知道你放不下过去放不下仇恨,我们也不会劝你放下,因为我们自己也从没有放下过。”曳苍说着,抬手搭上了烛渊的肩,“可是我们不想看见你一辈子都活在痛苦之中,那个女娃娃,我们瞧得出,她对大人来说是特别的,不仅仅是因为眠蛊,我们已经二十年没有见过大人真正笑过了,她却能让大人真正笑起来。”
“大人,何不尝试去承认去接受?”曳苍说完又笑了笑,“我就一粗人俗人,说不出什么好话,可面对大人,我说的都是实在话。”
“我有笑了么?”烛渊淡淡问道。
“大人自己不知道而已。”曳苍点了点头,突然皱眉,一副苦思冥想的模样,“中原人不是有句什么话来着,什么当局什么旁观的,一时想不起来了。”
“当局者迷旁观者清。”烛渊略微鄙视道。
“对!就是这句!”曳苍一兴奋就一掌拍到了烛渊肩膀上,拍完后觉得不对,这不是老左,一时激动拍错人了,便又假装伤口疼躺回了床上。
烛渊斜了曳苍一眼,慢慢从床沿上站起身。
“既然如此,我是必须到中原走一遭了。”烛渊将夜箫别回腰间,“反正有你给我开了不要命前往中原抢女人的先河,我不怕丢人。”
“……”大人真是做什么事都不忘踩他几脚。
“我走了,祈祷我别像你一样废着回来。”
“……”曳苍再一次狂汗,却见烛渊已经离开,不由大惊,“大人!你不能就这么去啊!老左不在,你要带上几位圣使啊!大人!”
大人不会像他一样脑没满水自己去吧?等待他的已经是天罗地网,更何况对方是中原第一公子,前往的人是大人!
烛渊的确是只身离开了圣山,无视了曳苍狂吼。
当局者迷旁观者清么?那他对她的情感不仅仅是喜欢?而后不可失去?
是这样么?
可能么?
可不管可不可能,可不可失去,他现在就没法忍受她身处中原和另一个男人有说有笑。
所以,这一趟中原,他非去不可。
即便,天罗地网。
这样,他才能真正看清自己的心。
龙誉与白雎到达扬州时已是深秋之际,马车在路上跑了整整七日才到达扬州,龙誉坐了七天的马车简直就是坐得头昏脑涨,一到扬州一跳下马车就发誓以后再也不坐马车了,白雎则笑着问她,既然一路坐得难受,为何不直接骑马,龙誉则是哼哼几声,没有说她纯属忘了骑马这一回事。
深秋之际,素有绿杨城郭之称的扬州也开始泛着秋天的黄意,白雎笑着说,他曾说过杨柳青青,要到明年开春才能看到了。
除了临渊城和益州那些靠近苗疆的城池之外,龙誉还没有到过中原的其他地方,忽而来到了与西南苗疆气候还有环境有天壤之别的江南之地,虽然皮糙肉厚,但还是有些不适应。
马车是停在一家客栈前的,白雎下了马车后便带着龙誉往二楼上房去了,龙誉跟在白雎身后上楼时回头望了一眼正在柜台前掌柜交谈的墨衣,眼神并未见喜悦,而是有些暗淡,便是住进这种叫做客栈的地方,也不用小哥哥自己打点一切了吗?
小哥哥,究竟有多少事情是她不知道的?
这一路上他没有少和她说他这两年是怎么过的,在哪儿过的,但是她总觉得,小哥哥的话只是说了一半,并没有说完,好像有什么在刻意隐瞒她一样。
她想问,却又怕问出口。
有些梦,一旦碎了,便一辈子都难圆了。
有店小二在面前引着路,上了三楼,转个弯,走到尽头,店小二哈着腰推开了最里面两间房门相对着的房门,白雎微微点头,递了一小块碎银给店小二,店小二笑得见牙不见眼将腰躬得更低,退下了。
龙誉看不惯中原人这种爱财如命的模样,厌恶得很,抬脚踏进了右面的房间,一踏进门槛,龙誉便被屋中摆设惊住了。
雕花架子床,坠紫绸软帐,曳地帘帐,红木圆桌,青瓷茶壶,球形镂空小香炉,馨香袅娜,于临街一面劈一扇小门,门外是小廊,廊上置摇椅一把,小几一张,真是惬意十足。
“中原人,就是会享受。”龙誉将整间房屋看过一遍,最后再走到小廊上,只见从小廊往外看去,能看见熙熙攘攘的人群,热闹的街景,错落有致的房屋,蜿蜒在城内的小河,弯拱在河上的石桥,远方还能看到眉黛般的远山,一派平和的景象,令龙誉不禁咂咂赞道。
“那么现在也让阿誉来享受一番不好吗?”白雎浅笑着走到龙誉身边,与她并排站在一起欣赏街景远景,语气温和。
“我可不愿消受中原人的福。”龙誉轻哼一声,却还是转口道,“不过陪小哥哥来看看也好。”
“或许慢慢的,你会习惯也不一定呢?”白雎笑得温和,眉眼含着一丝忧伤,又含着一丝期待,抬手揉揉龙誉的脑袋,“累坏了吧,待会上了热水好好梳洗一番,吃了中饭带你到街上走走,还要带你去一个好玩的地方。”(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