面对议会议长的质询，年轻的光族议员沉吟了片刻，说道。

“议长大人，我的最后一个问题就是那些破碎者，或者说变节者，或者随便怎么称呼他们。他们在苏醒之后非但没有为帝国复兴而奋斗，反而倒行逆施，和孙泽混在一起，制造出了野生种这个大麻烦！而后还共同参与改造了虚数空间。虽然有情报说在虚数空间改造完成后，他们就和孙泽一起陷入了永眠，但是如果他们还活着……”

仓雷说道：“那么我的猎杀队将把他们碾为齑粉。”

“单靠那支由人类组成的小队？”

“两个现役的六星级战士，超过两位数的五星级战士，如果以帝国全盛时期的标准来看当然不值一提，但对于那群野生的杂种，和丧家之犬一般的破碎者来说，足以构成灭顶之灾了吧。”

“理论上的确如此，但是那毕竟是虚数空间，除了破碎者和野生种之外，或许还有其他的存在。”

仓雷渐渐有些不耐烦：“其他的存在？比如那些游戏NPC么？百隆议员，虽然我们都很认可你的认真细致以及活跃的思维，但我希望你在提出问题之前，最好先对自己的问题有比较基本的认识才好。这次猎杀行动根本不必在乎虚数空间的NPC，当传送门开启后，我们会利用手中的虚数碎片强行扭曲那边的法则，让所有的伪生命都暂时从时间轴剥离出去。虽然时间不长，但已经足够猎杀队扫荡整个虚数空间了。”

“我当然知道虚数碎片——关于复仇审判的所有资料我都认真研究过。但那个空间对我们来说毕竟是陌生的，我们对它的了解仅限于从人类那边得到的间接情报……”

“百隆议员，我必须提醒你，这个世界上从来没有绝对的万无一失，甚至包括我们的复仇审判，都是建立在极大的风险上。但我们为什么还是要坚定地推进下去？因为浪费时间会带来更大的风险！现在距离那场灾难已经过去一万年了，一万年！天知道那个平行宇宙里，能族已经发展到什么程度了！而从王野和孙泽的情况来看，我们绝对没有高枕无忧的本钱，就算用最乐观的预期，能族现在也掌握着比我们更强大的力量。何况他们本来就是比我们更强大的文明，真的拖延下去，先倒下的一定是我们！”

“仓雷议员，请你不要激动……”

议长此时打断道：“好了，你们不要浪费时间争吵这些无意义的话题了。猎杀行动的风险的确是存在，但我们已经没有时间去慢慢排除所有的风险了……从孙泽、王野的情况来看，能族很可能已经具备了穿梭平行宇宙的能力。百隆议员，相信以你的学术智慧，应该能理解这一步意味着什么，他们的文明至少领先了我们一百年！所以我们才要发动复仇审判，这是我们唯一的机会。”

百隆议员终于无话可说：“抱歉给大家添麻烦了，我没别的意见了。”

事实上，他当然还有意见，各种各样的意见。

比如，为什么一定要兵行险招，发动复仇审判？两个文明真的要搞得这么不死不休吗？事实上他们还几乎从来没和能族对话过，根本不了解对方，只是单方面地认定能族要对光族赶尽杀绝，这真的妥当？

不过，这些话也没法说出口。

毕竟议会里大部分都是万年前那场大灾变的亲历者，而他却是新生代，根本没经历过帝国崩灭的绝望，心态有所不同也很正常，也或许真的是自己太天真了吧。

百隆议员默默出神的时候，仓雷议员也进入了发誓愿表决心的环节。

“诸位，猎杀行动由我负责，我也会跟猎杀小队一同进入虚数空间，以确保万无一失。就算那些破碎者真的有什么阴谋，我也会用绝对的力量将他们粉碎，他们过去输给过我，现在一样会输给我！”

对于这份火热的自信，议长给予了高度认可，而后总结陈词：“好了诸位，一百五十年的奋斗，终于到了最后一关。就让我们继续团结一心，打好这最后一战吧。帝国复兴，在此一举！”

——

华夏共和国，新华星太空港。

清晨，一阵刺耳的铃声吵醒了在单人宿舍里沉睡的年轻巡查员凌宇航。

作为中央派到地方的高级官员，凌宇航在新华星的使命是监视这个华夏大军区的物资人员调动是否依法合规，而之前整整半年时间，他都没找到履行职责的机会。整日里除了与当地军官喝酒应酬

，纸醉金迷，就是写一些不疼不痒的工作报告……虽然待遇优厚地令无数人艳羡，但老实说也怪无聊的。

凌宇航用了足足半分钟，才从宿醉之中清醒过来，之后又用了半分钟意识到警报的意义。

新华星军区太空港，出现了规定外的大规模军队调动，触发了巡查系统的警报。

凌宇航立刻穿上衣服，连洗漱都不及，在五分钟内就赶到了太空港，只见到三艘重型战列舰，正缓缓离开港口，引擎的嗡鸣哪怕隔着能量护盾都让人心浮气躁。

凌宇航张大嘴巴，半晌回不过神。以华夏对军队管理之严格，哪怕是一条小舢板的违规调动，都可能让很多人人头落地，这三艘重型战列舰都是华夏刚刚服役不久的新型主力舰，开到边缘星域足够让些小国灭国，就这么大摇大摆地违规行动，只怕，只怕……

想到此处，他连忙拨通紧急通讯，准备及时反映问题。然而手臂才刚抬起来，就被一个宽大的手掌按住。

“凌兄弟，请稍安勿躁。”

“谁！？”凌宇航惊怒地回过头去，看到了一张熟悉的肥脸，正是新华星军区的首长，一个他也得罪不起的大人物。

“冯司令，您这是……”

“我就是怕你误会，所以才专程赶过来的……刚刚那三艘战列舰，是肩负特殊使命，并非违规操作。”

“特殊使命？”

冯司令点点头，开启手腕上的终端，投影出一份授权文件。

“这是军委签发的调令。”

凌宇航认真看了一眼，更觉得疑惑，调令的确是军委签发，但这种签发本身就不合规矩，而华夏甚至比三艘战列舰的调动更为离奇！

“冯司令，这太奇怪了，如果真的有一切都是依法合规，根本不可能触发警报！”

“的确很奇怪，但是军人的天职就是服从命令，军委命令下来，我们必须遵从。”

凌宇航说道：“然而我的职责就是监视那些不正常的军令……”

“但是，你就一定要坚持履行这个职责吗？”冯司令笑道，“或许这一切都是制度设计上的问题，比如你的警报程序是否太过死板，没有考虑到临时特殊情况？我想对于你来说，比起一成不变地墨守成规，能灵活处置，做出对国家最有益的选择，才是真正的履行职责。”

这根本是强词夺理！

或许制度的确有缺陷，但这也绝不是将制度视为无物的理由！尤其你还是以服从为天职的军人啊！

凌宇航嘴唇翕动了几下，终于还是没有再坚持下去。

他毕竟不是刚直不阿的小年轻，这件事，有军委签发的命令，有冯司令背书，那么无论真相是什么，都已经不是他这小小的巡视员能够影响的了。沉默之中，凌宇航忽然感到头顶似乎有一层厚厚的阴霾在笼罩。

名为战争的阴霾。

与此同时，在华夏其他军区，自由联盟，狄罗……各个国家，各个地区，都在发生着类似的故事，突兀却又权威的军队调令，让一条又一条战舰从港口出发，载着各国精锐，自四面八方向某地驶去。

这是人类历史上极其罕见的一幕，如此庞大的军队，如此复杂的构成，却能不约而同地整齐调动。这其中的组织协调能力，完全凌驾于任何国际组织之上。

讽刺的是，这是唯有晨曦帝国议会才能做到的壮举。

一百五十年的时间，已经让这些观察者对人类文明的渗透到了根深蒂固的程度，各国的高能实验室，无一例外充斥着观察者们的身影——事实上，由于真正的火种是由光族活体为素材，人类根本不可能脱离观察者独立制造火种。而凭借这手绝活，以及自身的特殊存在方式，观察者们又悄无声息地渗透了几个超级大国的政府内部以及主要党派高层，历经百年，早就抱起团的帝国议会拥有了无与伦比的影响力，远远凌驾于那些所谓世家豪族，共济会骷髅会。

当然，更凌驾于那些所谓的国际组织。

只要帝国议会愿意，他们随时都能挑起超级大国发动世界大战，令数以亿计的人类葬身战火。也可以轻易颠覆一个百年政权，让一个拥有百亿人口的大国陷入动荡不安。

同样，也可以在绝大部分人类都懵然无知的情况下，发动各国的战争机器，调动一支规模惊人的军队前往战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