弗里曼的推论，在九州大陆以大逆不道四个字来形容真是毫不为过。

他完全否认了当今九州大陆修仙政权的合法性，将仙魔大战的罪责归结到了修士对魔界索需无度上，按照他的理论，魔族入侵九州大陆纯粹是绝望之下的反击。那么当年团结万众，付出了巨大牺牲才终于打赢仙魔大战的万仙盟，也就失去了其执政九州的天然正义性。

这样的结论若是被那些九州修士得知，口诛笔伐算是轻的，遇到那些政治素养过硬的卫道士们，立刻就是你死我活的局面。

“呵呵，问题还不仅止于此呢，刚刚的结论只能回答为什么会有仙魔大战，并不能解释为什么魔族每次都在修仙文明最鼎盛的时候发起攻势，接下来的推论才是重点……根据我看到的资料，魔族的大举入侵虽然只有两次，但几千年来，小规模出现的次数其实非常之多，只不过大部分都没造成什么危害，就被修士们斩除掉了。而从这些小规模入侵的记录来看，魔族渗透呈现出这样一个规律：当九州大陆整体强盛的时候，出现的魔族实力也就更强，当修士们处于低谷的时候，魔族也就较弱。同样，我不认为这是巧合。”

“……你的意思是，修士们的文明越繁荣，反而会让魔族变得更强？”

“这是唯一的解释，不然没办法解释为什么双方的成长会如此同步，只不过具体的原理还有待进一步的研究，我现在只能给出几种能量理论上的假说，都已经写在资料里了。”

王野立刻翻看了几页，发现以自己天京大学优秀毕业生的身份，果然是看不懂。

不过，这也不影响王野理解这份资料的重要性，在听了弗里曼的完整阐述之后，他立刻要求将所有相关文献资料全部封存，严加看管。

“诶，我还以为你会要我全部销毁呢。”

王野说道：“全部销毁？东西都记在你的脑子里，而以你的习惯，指不定制作了多少自己的克隆体——别否认，我很清楚现在跟我说话的这个就不是你的本体。你觉得这种情况下，我要怎么销毁全部资料？”

“哈哈哈。”弗里曼毫无尴尬之意的笑了起来，“和你这样的人合作真的是愉快，比我在狄罗和那群蠢货虚以委蛇的时候要愉快得多了……你猜的没错，这些资料太过重要，所以我早就在自己的脑子里做了备份。当然，你如果一心想要销毁，我是拦不住你的，但与其将这些宝贵的东西销毁掉，不如想想怎么利用好它们。”

王野说道：“简单，找几个万仙盟的反对派势力，将这些资料高价卖给他们，怂恿他们造反，然后再立刻转身向万仙盟代表举报这批造反派，左右通吃就是了。”

弗里曼当时就听得一愣：“这种缺德无耻的事情，你为什么这么熟练啊？”

说完，弗里曼就兴致勃勃起来：“说到万仙盟的反对势力，我这边倒是认识几家，血魔窟，炼神洞还有白骨狱……”

“等等，这不是附近的几个大型团队副本么？里面的精英级的NPC都是元婴级的老怪，而且天然声望仇恨，任何人进去了都是死路一条，你是怎么认识这几家人的？”

弗里曼完全莫名其妙：“什么天然仇恨？我之前考察生物样本的时候，带着我的生化兽去那几个副本转了一圈，遇到了几个老头子，神出鬼没的突然就出现在我身边，把我打量了一番，就说什么百年难得一见的奇才，就是年纪大了一点，错过了最佳修炼时期，要我跟着他们回山修行。我当然没工夫陪他们玩修仙的把戏，便让生化兽和他们打了一场……那几个老头子的确厉害，三两下就把我的生化兽拆了个干净，却没有杀我，而是丢给我几本修行秘籍，要我好好参照修行，下次炼出更强的血肉傀儡和他们切磋。老实说那几本书还真有点意思，我最近正在研究……”

王野只听得目瞪口呆，这老黑人不愧是疯狂科学家，天然自带混乱邪恶属性，跑到邪教副本里居然自带友善声望！

不对，恐怕还不止友善这么简单，那几本炼制傀儡的秘籍，根本是副本的BOSS级掉落，需要玩家们组团开荒，推倒实力惊人的邪修之后才有概率掉落。结果这老黑人居然如此轻而易举就拿到了手，这根本是亲儿子的待遇啊！

“所以你想要联系反对派，找我就好。”

王野沉吟了片刻，最终摇了摇头。

左右逢源上下通吃，这东西听起来美好，实际做起来问题多得很，一旦被人事后查知，那就是天大的麻烦……而且王野现在并不怎么缺钱，建国计划暂时搁置以后，用钱的地方就没那么多了。

所以，不如将这些资料直接卖给万仙盟，以换取政治资本，尽快将建国计划重启……一旦野生种的国度完全运营起来，配合他现在的管理权限，以及掌握的人造火种技术，资源就真心不是问题了。

——

然而当王野将这份资料悄悄拿给王十三时，得到的反应却比预期要小很多。

王十三看了看手头的资料，感慨道：“想不到真相居然是这样，我们几派人为此争执多年，倒是全都猜错了。”

“诶，听起来这件事在万仙盟已经不是什么秘密了？”

“当然是秘密，而且是绝对机密，公开场合谁敢质疑半个字都会被吊起来打，也只有我这种高端人士，才能私下里谈一谈。”王十三解释道：“但问题毕竟是明摆着的，仙魔大战时期的典籍就放在那里，其中难以解释的疑点所有人都看得到，这上千年来已经有很多人质疑过。比如魔族究竟为什么要来侵略九州，如果是为了占有资源，他们在大战初期，优势占尽的时候，为何没有抢掠灵脉，占据地盘，甚至没有扩张他们的基地？如果说他们只是为了杀戮而杀戮，天性嗜杀，为什么每次作战，他们都宁肯承受更惨烈的伤亡，以命搏命，这根本不划算？如果说魔族天性残暴，连自己的性命都置若不顾，为什么每次大战，都能看到魔族互相扶持，互相营救？这里面反映出的矛盾之处实在太多，不能单单用一个敌人是邪恶的就解释清楚，所以这些年来，几个核心门派的核心人员，或多或少知道一点当年的秘密的，都在猜测仙魔大战的真相。只不过没有任何一个人，敢得出这种大逆不道的结论。”

王十三说着，有些嘲讽地笑了出来：“本以为无论如何，至少我们当年是正义的一方，现在看来嘛……至少要修正一下正义的定义了。不过，还是要多谢你拿来这份资料，关于天地灵气来源于魔界的假说，虽然未经证实，但已经足以填补很多理论上的空白，仙魔双方同步成长的理论更是非常重要。有了这些东西，我和师父就真正称得上魔界问题的权威专家，下次内部辩论会的时候，足够让昆仑派那几个活死人闭嘴了。”

听到这里，王野忽然心中一动：“说来，你这里有没有关于魔族的详细资料，越详细越好，我想借来看看。”

“哈，这你可是问对人了，关于魔族，整个九州大陆没有谁比灵剑派的人了解更多，别说资料，就连魔族标本，我们后山也收藏了几具。”

“可以让我看看吗？！”

“诶，你对魔族有兴趣？”王十三意外道，“几具干尸而已，生命活性都消失几百年，没什么可研究的了。”

是啊，对你们来说是没什么可研究的了。

但是，对于被人鉴定为能族的我来说……这或许是判断自身种族的重要参考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