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柔月到底是陈氏的亲生女儿,是从她身上掉下来的一块肉,一动一静皆逃不过陈氏的眼底。
陈氏会这样问,并不是偶然的。
三皇子慕容弘,英姿潇洒,仪表堂堂,京城爱慕他的女子自是不在少数,虽然慕容弘出身不及太子慕容珏那般高贵,但因着豪爽的性子与赫赫功绩,在朝廷里头自也有自己的一片立足之地。
慕容弘与慕容锦一直走得很近,二人近来也总是会结伴来林府之中做客,一来二去久了,林柔月便时常在自己的面前提及三皇子如何博学多才,如何宏儒硕学。
陈氏一听,便知自己的女儿是动了春心了。
只是彼时沈氏手中还握着大权,林梦双又是林德沉最疼爱最宝贝的女儿,哪怕风头全都被她们占去了,陈氏也不敢多言。
眼下她逐渐执管了府中的一些大事,这才敢这样光明正大的问林柔月。
“月儿,是也不是,只要你点个头就好。”陈氏知晓她脸皮薄,那种恬不知耻的话她怕是说不出口的,便委婉的道。
林柔月双手紧张的握在一齐,脸上满是娇羞的姿态,短暂的须臾之后,她才分外小心谨慎的点了点头。
“如此便好。”陈氏像是松了一口气,忽的却又皱起了秀眉,“只是光靠着娘如今的身份和地位,想要把你嫁给三皇子,怕是远远不够的。”
三皇子慕容弘到底是帝皇之子,以后要娶的妻子再不济也得是个嫡女,林柔月只是一介庶出,倘若不使些手段的话,恐怕连做个侧妃的资格都没有。
这是一条漫长的路,但为了自己女儿将来的幸福,陈氏愿放手一搏!
“月儿,为了你以后的日子,从今日开始,你要在你父亲面前好好表现,千万不能再让你父亲生气了。”陈氏语重心长的叮嘱道,“还有,切忌一点,别跟林平安作对……以后,咱们要用得到她的地方还有很多。”
“母亲……别的女儿都愿意依从你,就是这一点……”林柔月气鼓鼓的撅着嘴,眼底流露出了不服输的神色。
要她强颜欢笑的跟林平安那厮混在一起,她还真是办不到。虽说她与林平安一样都是庶女,但林平安自幼便遭尽了府里人的白眼,与她这个被捧在掌心里长大的四小姐是万万不能比的。
陈氏闻言,有些生气了:“你……你可真是孺子不可教也!月儿,你是娘唯一的女儿,你仔细想一想,娘能有让你吃亏的道理吗?”
林柔月却是被问得哑口无言了,她还是头一次见到母亲如此严肃的样子,她一时被吓坏了,过了好半晌,才心不甘情不愿的颔首:“女儿听命就是。”
“这就对了。”陈氏低吟一声,目光眺向了远处,“眼下所做的一切,就权当为你以后嫁给三皇子在做准备……”
听到三皇子三个字,林柔月的脸上又飞起了一片红霞。
林柔月虽然骄纵,却也不是不清不楚的那种人,她知晓往后自己在林府中待的时日定不会太久,像她们这样的庶女,一般能得到主母的青睐就能够获得一门稳妥的亲事了。
但再稳妥的亲事,沈氏也断然不会把她嫁给三皇子,说来说去到底还是自己的母亲考虑周全。为了往后她的人生,她就暂且忍气吞声与林平安来往吧。
“女儿全凭母亲做主。”林柔月乖顺的欠了欠身。
陈氏满意的露出一个微笑,这才继续慢悠悠的品茗。
正此时,陈氏远远看到了林平安与她的那两个小丫头正款步从梅园的鹅卵石小道上走过,途径转角之际,林平安还下意识的向她这边瞧了过来。
陈氏急忙起身,冲着林平安微微一笑。
林平安神情有着一瞬间的愣怔,旋即,也对她笑了笑,而后就此匆匆的分别。
直到林平安走远了,陈氏才扭头对她的贴身大丫头珠儿说:“珠儿,一会儿回到韶华院后,取些新炭与几匹云锦布送到玉香院里去。再挑些首饰装在锦盒里头,我一会儿要用。”
“是,三夫人。”珠儿忙应声。
林平安带着两个下人款款走进玉香院,方坐下没多久时,珠儿便带着几个清一色绸缎马褂的小丫头走了进来,众人手中捧着好些个托盘,看起来装了不少东西。
珠儿毕恭毕敬的冲二人欠了欠身,软声细语道:“奴婢珠儿叩见二夫人,叩见三小姐。三夫人念着二夫人身子不好,特意命奴婢送了些新炭和云锦布过来,还请二夫人笑纳。”
王氏觉得奇怪,林平安却是冲着她轻轻摇了摇头。
三房那边素来与她没有来往,今日怎么突然给她送起东西来了?王氏只觉得其中定然有诈,但见女儿一副气定神闲的模样,便暂且按捺住了好奇之心。
说来也怪,她这个做母亲的,气场竟是还敌不过自己年方十三的女儿。
有女儿在身旁,王氏觉得格外的安心。
“替我多谢三姨娘一片好意。”林平安笑嘻嘻的道。
“是,三小姐。”珠儿将东西送到,便也没做停留,回了林平安的话,便带着丫鬟门鱼贯而出。
待等堂屋里只剩下林平安和她母女二人,王氏这才问:“平安,这是怎么一回事?”
“母亲,您放心。”林平安宽慰的拍了拍王氏枯瘦的手背,眼睛里亮晶晶的,“母亲成日在玉香院里,怕是不知道,如今是三姨娘与大娘二人一同当家了,三姨娘为人宽厚,给母亲送东西过来也并不稀奇。”
“是吗?”王氏闻言,舒展开了秀眉,心底也不知是畅快还是郁闷。
她与沈氏之间的仇,她并不是不记得,如今见当年盛宠一时的沈氏竟然也有衰退之象,心底里还是有一些高兴的。只是王氏的面上终究没有表现出太多的情绪来,她想了想,还是有些担心的抓住了林平安的皓腕:“平安,你是不是有什么事瞒着母亲?”
她虽足不出户,但还是十分留意林平安的动向的,她从铁珍口中听闻,林平安最近在皇上跟前立了大功,被封赏了许多东西,而且与纯喜公主还有太子殿下走动都颇是亲近……
王氏是怕她飞得越高摔得越痛。
“没有。”林平安淡然的摇头,低首之际,不小心就瞥见了王氏指尖上那密密麻麻的红点点。
她太清楚这些红点点是怎么来的了——是被针扎的。
当初她给寻儿缝制袄子的时候,也是这样被扎得满手都是。
林平安心疼得环住了王氏的手,蹙眉道:“母亲以后切莫再为我做衣裳了,母亲的这一双手……应当是拿来弹奏箜篌的啊。”
当年母亲的箜篌可是江南一绝,林平安好几次都从别人的口中听到过夸赞,只是自她记事以来,母亲却再未弹过箜篌,更是在搬进玉香院之后,就把箜篌传给了她。
“罢了。我早就不再弹箜篌了。”王氏苦笑。
林平安握着这双冰凉而又瘦弱的手,心里如针扎一般的疼。
母亲定然是经历了无比的绝望,才会撇下她最最喜爱的箜篌吧?(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