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到她眼底掠过的那一抹紧张,谢筠的神色却逐渐的柔和了下来。
这一个念头在他的心中几乎已经愈来愈坚定——他想要与她度过往后的每一个晨昏,他想看见从前他所没有见过的她的任何一面。
他不想再继续自欺欺人了。
他今日将这些故事告诉林平安,并非是想让她知晓谢家玉佩的来历,更非是想让她知道乃是定情信物,谢筠只是想让她知晓,便是因着祖辈的这件事,所以他们谢家才会淡泊名利,远离朝廷,所以他们家才会对庶出嫡出一视同仁。
谢筠更是想让她知道,在这世上的确有许多被名利熏心之人,但却也不乏有心地纯良之辈存在。
“这块玉佩……”林平安飞快的将锦盒给合上,欲要将它递还给谢筠。
谢筠却并未伸手去接,只依旧笑吟吟的盯着她,话语之中颇有些郑重之意:“在它找到真正的主人之前,这块玉佩就暂且留在你的身旁吧。但有一点毋庸置疑,平安,我是喜欢你的。你是令我谢筠冰雪消融、情窦顿开之人……”
林平安的眉宇间并没有太大的波动,但内心的那一池死水此刻却宛如是掉进了一块小石子,发开了一层一层浅浅的涟漪。
与沈珏的一厢情愿与自作多情不一样,谢筠是脉脉含情。
此刻的她,竟像是个少女一般,被他方才的那一番话给说得动容了。
谢筠病没有沮丧,只缓缓的起了身:“但愿有一日你能敞开心扉,不仅是对我,更是对这个世道。这个世道虽是残酷,却也总有值得让你驻足留恋的美好,别因着自我封闭而错过了本该属于你的别致风景。”
这个世道虽是残酷,却也总是有值得让她驻足留恋的美好?
别看谢筠的年纪比她要小,有的时候说出来的话儿却足以发人深省。
“我还有事要进宫一趟,先告辞了。”把所有该说的话全都说出口之后,谢筠忽得觉得心中舒畅了许多,他抖了抖肩膀上的斗篷,温声说着,便径自推开了门,大步走了出去。
谢筠走后,雅间内总算是恢复到了一片寂静。
林平安怔了许久。
先是沈珏,后是谢筠,这二人仿佛就像是约好了似的,“情”之一字,本是最不该扰乱她心绪的一个字,可眼下的她却还是被这个字所牵绊了。
林平安将谢筠的这一枚玉佩给好生的收了起来,藏进了袖中,直到抚平了心中的皱纹,才缓步出了茶楼的雅间,乘车折回林府去。
归去的路上,天色似乎变得益发的清湛了,日光穿透厚厚的云层,将一路上的琉璃瓦片照射得波光粼粼。
林平安撩开了帘子,淡淡的看向了窗外。
一路之上种满了桃树与柳树,嫣红的、淡粉的花交织而开,不时还有柳絮伴随着花瓣纷飞而落,这一切,美得就像是一副画卷一般。
林平安对着这迎面吹来的暖风,贪婪的吸了一口气。
敞开心扉?
她究竟该不该如谢筠所说的那般,真正的敞开心扉呢?
见自家小姐一直在往窗外看,樱桃不由得也趁着帘子的缝隙,好奇的看向了外边,街道之上一如从前一般的热闹非凡,并没有什么奇特之处。
她愣了愣,终究还是问出了口:“小姐,你在看什么?”
每每小姐这么全神贯注的倾注在一件事情上面的时候,定是又发生了什么事情了。
林平安的视线淡淡的掠过了那些穿得光鲜亮丽的明媚少女,她们正如这两道的花儿一般的好看。
若是没有慕容锦的摧残的话,她或许也会像这些明媚的少女一般,浑身上下都充满了生机与希望。
“我在看花。”林平安漫不经心的说道。
“花儿?”听到这个答案,樱桃不由觉得越发奇怪了。
若说起花的话,前几日在桃花庄看到的那些桃花要更为漂亮才是,怎么小姐却被两道这些零零散散的花给吸引了呢?
樱桃得到了答案,便没有再继续往下追问,只嘱咐了车夫好好赶车。
车子行过了繁盛的街道之后,马上就要接近林府了,在经过转弯处之际,林平安却在街上看到了慕容锦的身影。
他威风凛凛的骑在了高头大马之上,身上穿着铜制的铠甲,这一身铠甲让他整个人看起来精神烁烁、俊朗如同天神,因着是闹市之区,马儿的步子很慢,几乎是慢得在走的程度。
正是因为如此,才足以让她看清楚了他脸上的骄矜与自傲,以及嘴角那一丝洋洋自得的笑意。
街道两旁有不少少女因为他的路过而暗暗窃喜、激动不已,纷纷追随着她们所爱慕的这一位年轻皇子的脚步而移动着。
可是没有人知道她们心目中所倾慕的这一位男子,不过是一个衣冠禽兽,不过是一个卑鄙无耻的阴狠小人!
为了皇位,他甚至可以亲手射杀他的亲生骨肉,更可以那么恶毒的方式来处置他的结发妻子……
如今的慕容锦,不过是一条被皇位的诱惑而牵着鼻子走的走狗罢了!
林平安厌恶极了,看都没有多看一眼,就放下了窗帘,闭目养神。
好容易才看到一番美景,结果却又倒霉的看到了慕容锦这个煞风景的败类。
瞧他那模样,好像是刚从那儿立了功,巴巴的要赶回宫中去讨赏的样子,真真是令人作呕。
遇到慕容锦之后的没多久,马车就在林府的大门之前停了下来,林平安在樱桃与石榴的搀扶之下下了马车,便只见门口的石阶之前站了好些个人,此刻将门口挤得个水泄不通、热闹不已。
为首的人乃是沈氏。
多日未曾出现,沈氏如今真的是几乎已经瘦成了一道人干,哪怕此刻有几个丫头们的搀扶,她仍是一副站立不稳的模样,林梦双站在她的身侧,亦是颓然的打不起半点精神。
站在她们面前的,正是今日要出发送往大漠的林君浩。
林君浩穿的十分朴质,一脸憔悴。
而眼下这么多送行的人当中,却唯独没有他们的父亲——林德沉。
看样子,林德沉这一回是真的放弃了林君浩。
林平安看着神色各异的众人,忍不住露出了一丝甜美的微笑,向林君浩屈膝道:“呀,我倒忘了大哥今日要去大漠里改造呢。大哥,三妹在这里祝你一路顺风。”
“林平安,”林君浩气得咬紧了牙关,一双眼珠子里填充着满满的恨意,“你别得意的太早,总有一日,我会将你千刀万剐!碎尸万段!”
“是吗?”林平安不为所动的整理着自己的碎发,“那就要看大哥有没有那个命活着回来了。听闻大漠里凶险万分,可是个吃人不吐骨头的地方呢。”
“等着吧。就算是为了你,我也定会活着回来!”林君浩振振有词的发誓。
林平安不免捋了捋发梢:“真是令人感动呢,那么大哥在大漠可千万要保重身体,三妹还要回去替往生的祖母抄经,恕不远送了。”
说着,林平安便带领着樱桃与石榴,大摇大摆的与众人擦肩而过。(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