果然赵如珝没有继续追问下来,只是拿起了桌上的绣品看了起来,脸上微微流露出几分惊讶之色。看样子,他肯定是没想到傻子还会刺绣。
果不其然,赵如珝语带惊讶地问:"这是你绣的?"
她点点头。反正上官芸雅会刺绣是一件合情合理的事情。且不说每一个世家千金自小就要学习女红,听说上官芸雅的母亲还是其中的佼佼者。上官家的女眷刺绣别出一格,在京城中十分有名。一些官宦人家甚至不惜以重金求得上官家的刺绣呢。
赵如珝眯眼端详了她片刻:"绣得不错。你帮我绣一个荷包吧。"
封颐一愣,这是哪门子事?转而一想,颇感无奈。他现在是她名义上的夫君,别说叫她绣一个荷包,就是让她裁衣纳鞋她也不能有异议。封颐心里纳闷,还是一副乖巧模样地点头。
"我喜欢兰花。"
啊?封颐又是一愣,半晌才明白过来,就见他一把坐在她对面,神色认真地看着她:"你现在就绣。"
现在?这位世子爷也未免太说风就是雨了吧?别说现在刚睡醒还未洗漱,就是真要给他绣荷包,那也得挑合适的布料,构图,配色,哪里能说绣就绣的?
赵如珝却不管那么多,见她呆呆的,脸上还带着刚睡醒的迷糊,又伸手捏住她两边脸颊。
"哎呀!放手。"这回封颐终于有所反应了。
"你绣不绣?不绣我就捏你的脸。"
"..."这是哪门子威胁?看来这位世子爷还是一个半大的孩子。封颐心里告诉自己不要跟一个半大孩子计较,快速地点头。
赵如珝这才放开了手,看着封颐捂着双颊,一双乌亮的大眼睛带着几分委屈愤愤地看了过来,他心里没来由地觉得高兴。嗯!果然欺负人是一件令人心情愉快的事。他指了指桌上的米色素缎:"就用这个绣。"
是,一切随世子爷的意思。封颐懒得看他,拿起素缎用绷子夹紧,挑出颜色适合的丝线,手指灵巧无比地辟丝。看着一根丝线眨眼间在她的手指下分成十几丝,赵如珝更加有了兴趣,手撑着下巴,好整以暇地盯着她指间的动作。
封颐偏头略想了一下,一时想不出构图,想起以往也绣过兰花图案的荷包,于是心中便有了腹稿,针线飞快地穿过缎面,渐渐勾勒出大致的轮廓。
幽谷石涧,一丛兰花迎风盈盈而立,虽然只是有了大概模样,却仿佛能感觉到一股清幽暗香。赵如珝看着她手指上下翻飞,目光渐渐落在那石涧幽兰上面,眸光微变,脸上那种兴致勃勃的神情变成了一种凝重。
"你的刺绣是跟何人学的?"他突然问。
封颐没看见他眼中的异样,低着头道:"小时候我娘亲自教我的。"
赵如珝默不作声地盯着她看,好像她脸上突然长了东西出来。封颐清楚在感受到他的目光落在自己脸上,似乎带着一种探究,看得她心里有些紧张,却只能暗自镇定当作什么都没有发觉。过了许久,听见他淡淡道:"早就听闻上官家的刺绣十分了得,今日总算开了眼界。时间也不早了,今天就绣到这里吧。我叫下人进来服侍你,待会儿敬茶之后,还得马上进宫觐见皇上皇后。"
封颐顿时暗暗松了一口气,心里又多了一阵惊诧,"进宫觐见皇上皇后?"
赵如珝回眸看着她,唇角边勾起一抹嘲讽的冷笑:"皇后做媒,皇上下旨赐婚,如此皇恩浩荡,自然应该进宫谢恩。"
原来如此!难怪上官府会和平原侯府结亲,难怪赵如珝言语中充满了对婚事的不满。只是为什么是上官芸雅呢?媒人还是皇后?堂堂国母给顺帝的皇孙做媒,将一个素有傻子之名的上官小姐嫁到平原侯府,这是什么意思?
"对了,差点忘了这个。"赵如珝想到了什么,从袖中掏出一个小小的竹筒,走到床边打开竹筒的塞子,将里面的东西倒在床褥上一方白色上。
封颐站在他身后不解地看着,当看见从竹筒中流出的是鲜红的液体时,她似乎明白了什么,脸色登时一片滚烫,十分无语地瞪着赵如珝的背影。
乖僻,我行我素——这位世子果然和传闻中一模一样。
赵如珝收起竹筒,回头看见她一张小脸涨得通红,不由得挑了挑眉:"你怎么脸红了?莫不是知道我在做什么?嗯?"
绝美的俊脸,几分暧昧的神情,配上磁性动人的声音,简直就是要人命。
封颐自认是成过亲的了,并非真正的无知少女,怔了片刻才稳住心神,心中将赵如珝骂了上百遍流氓。他却只是笑了笑,唤了婢女进来。
一群婢女端着东西鱼贯而入,有的铺床叠被,有的伺候梳洗。人虽多,新房里却安安静静的,只有衣裾摩擦的轻响。
上官芸雅陪嫁的只有宝亭一个大丫鬟。两个二等丫鬟,一个叫宝阁,另一个叫宝轩,差不多都是十三四岁的年纪。另外还有两个小丫鬟。人并不多,行止之间却谨慎有度,可见上官家挑选陪嫁之人是十分用心的。给封颐梳头的丫鬟正是宝阁,长相清秀,老实沉默。一会儿的工夫,她一双巧手就给封颐的长发盘成百合髻,戴上金累丝镶红宝石鸾鸟纹的分心和掩鬓。
封颐打量着镜中的脸孔。上官芸雅容貌秀美,肌肤胜雪,吹弹可破,虽然还十分稚嫩,但也不失娇美。
宝亭挑出了一条淡淡粉色的八幅长裙,裙摆和衣袖边绣满了海棠,一朵朵,一簇簇,鲜艳夺目。宝亭见封颐睁着乌黑的眼眸盯着长裙看,笑道:"这是皇上赐婚那天皇后娘娘赏的衣料,听说是今年织造局新出的料子,颜色也是今年新染出的海天霞。夫人请了最好的绣娘给少夫人做了两条裙子,这一条是为今天进宫谢恩准备的。"
织造局新出的料子?封颐细细看了一眼,果然是上好的料子,颜色也从来没有见过。她不由得想起了院子中那两株桂树。什么都是新的,上好的,几乎要把宫里给比了下去。
皇上赐婚,皇后做媒,这桩婚事真是风光无限。可风光无限的背后又是什么呢?想当年废太子正得圣心,她的父亲还是皇帝的是肱骨重臣之时,不也是皇恩浩荡吗?封颐忍不住在心里暗暗冷笑。(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