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一夜,穆国公府里人人无法安眠。
好在有惊无险,太医开了药方,让人煎了让赵如珝服下,等到他高烧退了下去之后才告辞离去。封颐坐在床沿边静静地看着他苍白的病容,虽然太医说没有危险了,可是他一整夜都在昏迷着,一次都没有醒过来,显然比昨晚病得还重。
赵如珝,他到底是什么样的人?
传闻中的这位世子爷深得皇上喜欢,加之体弱多病,所以自小别人便对他格外宽容。他的一举一动都是随性而为,凭借自己的心情喜恶。他可以打马在大街上横行,也可以随意欺负其他皇室宗亲的子弟,不管做得多么过火,皇上都会一再包容。
人人只看见他身份尊贵,和在皇上面前的荣耀,却看不见这份荣耀只是皇帝做给别人的一场戏。他不能像大好男儿一样建功立业,因为身体不好,因为皇帝不许。他只能做一个无所事事,逍遥自在的世子爷,将来承袭侯爵之位,一辈子锦衣玉食。
可这是他想要的吗?
如果赵如珝承诺帮她报仇,是为了能从中得益,得到进入朝堂的机会,那么她愿意让他有这么一个机会。因为他相信了她的话,相信她就是封颐,因为他肯帮封家报仇雪恨,因为...他会为了一个不喜欢的上官芸雅,不顾自己的身体冒雨找了两个时辰。
当晨光静静爬上窗台的时候,赵如珝从昏睡中缓缓转醒。脑袋沉沉的,他一转头就看见旁边的人,头枕在手臂上,靠在床头睡得很沉。
他有些不习惯地呆了一下,看着拿熟睡的娇嫩容颜,眼中慢慢地浮起一抹笑意。
在穆国公府养了一天,第二天赵如珝便决定回去了。上官昭本来还想苦留他住多两天,结果一听见下人通传平原侯亲自来了,顿时整个人都怂了。
赵如珝这次病得实在严重,回到府里又请了两次太医,连宫里皇上皇后也知道他生病的消息,纷纷派了內侍前来看望问候,赏了许多珍贵的药材补品。
赵如珝以担心过了病气给封颐的名头,一直都在外书房里面养病。封颐每天必做的事情便成了从后院到外书房伺候他吃药,陪他说话解闷。自从将真实身份告诉赵如珝之后,封颐在他面前显得自在轻松许多,最起码在他面前不用假装呆傻,可以同他聊聊诗词或者干脆念书给他听。
岳氏眼见他们天天在一起,虽然儿子病了心里担忧,可看到他们相处又觉得十分高兴。
这天刚吃过药,下人就进来通报说三皇子来了。
三皇子?封颐正给赵如珝倒一杯温水漱口,听见三皇子三个字,双手还是忍不住一抖,差点将水溢了出来。赵如珝不动声色地看了她一眼,接过茶杯对下人说:"快请进来。"
封颐忙从一边拿过外衣给他披上,还未替他将头发盘起,就听见一阵脚步声,三皇子磁性动听的声音从门口传来:"如珝,病可大好了?"
赵如珝从容地转向门口,朗声回道:"多谢三殿下关心,已无大碍。"
赵如琸身穿着深紫色绣着云纹的锦袍缓步而来,华贵的衣饰衬着他俊朗的容貌,犹如芝兰玉树令人心折。他走到门口,看见赵如珝坐在一张绣墩上,身后还站着封颐。似乎没料到会在这里碰见府里的女眷,他的脚步顿了一下,目光只是在封颐脸上飞快掠过,露出俊雅的微笑:"少夫人也在。"
封颐低着头施了一礼:"见过三殿下。"
她低眉敛目的温顺模样和上次见面没有任何区别,赵如琸也没有在意,摆了摆手示意她起身。封颐重新走到赵如珝身后,素手轻拢,迅速帮他盘发,举止间衣袖稍微下滑,露出一小截雪白的手腕,腕上带着进宫那天皇后所赐的红玛瑙手镯。红与白相映,显得十分动人。只见她纤细柔软的十指穿过赵如珝乌黑的发丝,快而灵活,似乎有一种特别好看的韵律。
赵如琸瞥过一眼,目光忍不住凝滞了一瞬。
"好了。"封颐拿过簪子固定,又对三皇子欠了欠身,退出书房。走到外面,看见心香和听雪都站在院子里,谦恭温顺的模样似乎随时等候差遣,她便笑着吩咐道:"三殿下来此做客,我怕别人伺候不周,你们两个进去伺候着吧。"
两人闻言抬头看了她一眼,又忙垂眸应是,脸上却都不由自主地露出一丝欢喜。
书房中,赵如琸端起茶盏抿了一口,抬眸看见伺立在一旁的婢女似乎有些眼熟,想了想,心中便明白了。他在书房踱了几步,欣赏着墙上所挂的字画。
"如珝,你的字写得越发好了。"他站在一幅字前看了许久,回头面带微笑地看向锦墩上的赵如珝,只见他穿着素色泼墨长衣,外罩青色锦袍,越发显得俊美如玉。脸色虽少了血色,整个人却看起来精神奕奕,比以往多了几分明朗飞扬。
看着赵如珝这般明显的变化,他唇角扬起了一个别有深意的弧度。
赵如珝没有回答他的话,反而对两个婢女挥了挥手:"你们下去吧。"
心香和听雪好不容易才能步入书房一次,不到一会儿工夫又被赶出去,不由得心中不甘,看着赵如珝希望他能改变主意。
赵如珝低头饮了一口温水,声音陡然变得清冷:"下去!"
两人只好轻咬红唇,不舍地退了出去。
赵如琸笑他:"你有何必这般不懂怜香惜玉?"
"如珝和三殿下在书房里谈话,闲人还是莫要在此为好。"
赵如琸扬眉一笑,坐了下来:"你说的是。整天身边都有下人伺候,反而束手束脚的一点也不自在。听说你这次病得有些重了,以后可要多注意,好好调理。"
"多谢殿下。我的身体也就这样了。"赵如珝语气有些意兴阑珊地低头饮水,"身体好了有如何?我堂堂一个侯府世子,不也给看朝中大臣的脸色?实在无趣得很。"(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