封颐重新睁开了眼睛,发现赵如珝的目光还在凝视着他,那深深的眸子里面似乎隐藏了什么,带着些许急切,希望和绝望互相交错。
这样的眼神,让她想要堵上一把。
"赵如珝,你能先告诉我,你昨晚为何去了乱葬岗吗?"她问。
赵如珝深深地看了她一眼,点点头:"我想知晓你的事,就必须用我的来交换,这很公平。"他稍微退开了一些,声音平淡,"张家的少夫人封颐死了之后,被人扔在乱葬岗。我是去寻找她的尸体。"
她的手将披风抓得更紧:"那...找到了吗?"
"没有。"
没有?也就是说,她死了之后,连尸体都找不到了?或者,是老天爷知道她还没有死呢。
封颐咬了咬嘴唇:"你与她非亲非故,为什么要找她的尸体?"
"我方才问你,你可知我这个荷包是从哪里来的?"赵如珝的指尖在旧荷包上面点了点。
封颐当然知道。这个荷包就是她亲自绣的。也不知是多少年前绣的东西了,连她都记不起自己曾经绣过这样一个荷包,又是如何落入他的手中。
"是六年前的事情了。"赵如珝清冷的声音变得有些遥远,"当年冬天,我一时兴起,只带了傅俊一人骑马出城赏雪。不想路上病发,幸好遇见了封姑娘,是她将马车让给我,吩咐车夫送我回城找大夫,我才及时捡回一条命。这个荷包便是当时封姑娘无意间留下车上的。那是我初次遇见封姑娘,也是唯一一次。"
六年前?
封颐想过有无数个理由,却没想到赵如珝特意冒雨前往乱葬岗寻找她的尸体,竟是因为六年前的一段过往。
她低头想了起来。六年前?冬天?她那是到处寻找在那个曾经陪她踏雪寻梅的男子,对其他的记忆却是一片模糊。似乎有过那么一回事,在某个大雪初晴的一天,她在城外遇见倒在路边的大约只有十二三岁的少年。记得当时是见到他身边的一个护卫急得团团转,她便下了马车,吩咐车夫将那少年送回城里找大夫,并没有多看少年几眼。
没想到那么多年前的举手之劳,赵如珝竟还记得。
她心中更加觉得安稳,看着赵如珝,字字清晰地问:"如果我说,我就是封颐,你信吗?"
他放在荷包边的手颤了颤,抬眸充满诧异地看着她。
封颐没有说话,而是拿起那个旧荷包。将荷包里面的那一层翻了过来,只见幽兰的背面,右下角绣了一个小小的"颐"字。她把荷包放到赵如珝的面前,不顾他眼中的不可置信,又翻开新荷包的内侧,在兰花的背面同样有一个小小的"珝"字。
这是她的习惯,如果绣的是随身佩戴的东西,那么就会在内侧一角绣出佩戴之人姓名当中的某个字。赵如珝将这个旧荷包保存这么多年,以他的心细,他肯定是知道的。恐怕他发现怀疑她,还可能因为自己这个一时改不了的习惯。
"当年这个荷包里面,装了一小块香料,一张我亲自绣的小像,绣的是..."她顿了一下,想起小像上绣的是何人,心口又是一阵钝痛,"绣的是一名年轻男子。此外,应该还有一首小诗,几片红梅花瓣。"
她一边说,记忆也渐渐清晰。当年她将那个人的小像随身携带,却不想掉落在马车上,被他捡了去。她记得自己找了很多地方,最后重新绣了一幅。只是因为那首再也找不回来的小诗而难过了好长时间。
她所说的一切都对得上号,赵如珝许久都没能从震惊中回过神来。
这个荷包他随身携带了这么多年,除了傅俊一直跟着他知道之外,别人一概不知。而且,就连傅俊也不知当初荷包当中放了什么东西。上官芸雅和封颐一向没有来往,怎么会知道里面装了什么。
况且...
况且那些东西对她而言,应该是最为隐秘的东西,她怎么可能让人知晓?
赵如珝的手在颤抖,他不敢相信。封颐明明已经死了,这个世上怎么可能有人死而复生?即便她还活着,那不可能是上官芸雅。
"我不信!"他冷冷地说,"虽然我把荷包藏得隐秘,可只要有心,照样能查到你想知道的东西。"
"你以为我一早查好了,处心积虑骗你?"封颐轻笑,"那你还记得当年我跟你说了什么吗?"
"说什么?"赵如珝目光死死地盯着她。
"我什么都没跟你说,只对傅俊说了一句:不用谢,快些送你家公子进城找大夫吧。"
他睁大了眼睛,简直就像见了鬼一样,蓦地一把握住封颐的手,把她拉到自己面前。
面前的脸孔明明是上官芸雅,她却说自己是封颐,而他竟然打从心里愿意去相信。
如果说荷包里面有什么东西是可以暗中查探的,但是她当年仅说的这句话早就成过眼云烟,谁还能查到?
可怎么可能呢?
"我自己也很吃惊。"封颐迎上他的目光,"在我们成亲的那一夜,我醒来的时候,就发现自己成为了上官芸雅。"
他冰凉的手指抚上封颐的脸颊,缓缓划过她的眉眼。自从得知她成亲之后就再也没有见过她,可他还记得封颐的模样。上官芸雅和封颐完全是不同的长相,前者一副不谙世事的娇美,后者却是浓眉大眼,神采飞扬,双颊上还有浅浅的酒窝。
"怎么可能?"他发出低低的冷笑,目光却定定地看着她。面前的人秀美微蹙,娇美稚嫩,与记忆的那个人完全不一样。可是他为何不愿意松开手呢?
他蓦地将封颐拉进怀里,双臂紧紧将她环住。
"赵如珝!"封颐惊呼,"你..."
"别动!"他双手用力,拥得她无法动弹。
封颐在他的怀里全身僵硬,不知道他为何突然这么激动。只是她的衣衫被雨淋湿了,她担心自己会过了寒气给他。
环抱着她的手臂许久都未曾松开,封颐动也不动,许久才听见头顶响起他清冷的声音:"到底是怎么回事?你是怎么死的,好好跟我说清楚。"(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