封颐将头垂得更低了,眼角却瞄见绣着精致暗纹的紫色衣角轻轻一晃,他的手伸了过来。封颐大惊,连忙后退避开,却被拉住了手臂,让他一手托起了下巴与他对视。
"少夫人,你在心虚什么?"三皇子冷冷地看着她,似乎能看见她心里隐藏最深的地方。
封颐偏头避开了他的手:"请殿下自重。"
自重?
三皇子冷笑。他其实根本不屑碰她的,只是刚才说到她的神态和封颐十分相似,原本只是位了打乱她的心神,可仔细看了一下,连他自己都愣住了。
面前的娇嫩容颜还带着几分稚气,一双圆圆的眼睛灵动明亮,看起来十分孩子气和无辜单纯。此刻她眉头微抿,娇憨单纯的眉眼透出几分赵如珝脸上常见的清冷,又有几分有些熟悉而陌生娇俏明艳。
很像。
真的很像。
眼神,神情,真的十分相像。
以前以为她是一个微不足道的傻子,所以从来没有正眼看过她一眼,直到赵如珝遇刺的那一晚他才发现这个女人不似表面看起来那么娇憨天真,竟然还敢端起茶水泼了他一脸,他才第一回见识到这个女人的真面目。可是从来没有注意到,她的神态和封颐十分相似。
明明长相完全不同,可是眼神表情,都让他有一种十分熟悉的感觉,就好像...好像...封颐换了另外一副容貌站在了他的面前。可是怎么可能呢?封颐已经死了,他现在就站在她的坟墓前,不久之后就能将她的棺椁挖出来。她已经在棺椁里面静静地躺了半年之后,也许此时已经成了一副白骨。
他望着这张脸许久,慢慢地勾起了唇角,笑得有些诡异。
封颐后退一步想要避开他,三皇子眼中立刻露出一抹阴鸷冷厉的光芒,更加用力地拽住她的手臂。
"殿下!"
"你想想见见如珝的心上人?"三皇子用力将她拉到坟前,声音冷得十分诡异,"你给我好好看看。"
侍卫已经挖出了棺椁,扫去上面的泥土合力将棺椁抬了出来,再拿起工具撬开了棺椁。埋了半年之久的棺木在棺盖被撬开之时从中散发出一阵令人作呕的气味,封颐被三皇子用力推倒了前面,连捂住口鼻都来不及。一股恶臭窜入口鼻之中,封颐忍不住侧身跑到一边干呕起来。三皇子冷冷地看着,向侍卫使了一个眼色,立刻有两个侍卫冲上去将封颐拉到棺材边。
"请少夫人好好看看。"他淡淡吩咐。
封颐被人用力按住头往棺材里面按下去,她赶紧屏住了呼吸,一眼就看见棺材当中已经腐烂得看不出丝毫真面目的尸体,虽然知道里面躺着的人就是她自己,可是强烈的恶臭和本能的害怕让她奋力挣扎起来。
"少夫人,可看清楚了?"
脑后的头发被用力抓住,封颐被迫抬起了头。她转头愤愤地瞪着三皇子:"殿下,你究竟是何意?"
"看清楚里面的人了吗?"
"殿下怎么不自己过来看?难不成是你心里害怕见到她?一具尸体而已,想必殿下还不敢如此胆小如鼠吧?莫非殿下是因为做了亏心事,所以连见一见她都不敢?"
"哼!看来少夫人还未看仔细。"
他话音刚落,两名侍卫就将封颐再次按了下去。她的脸几乎一下子和里面的尸体碰在了一起,封颐几乎窒息,在即将晕过去时终于被提了起来。她一下子软倒在了地上,捂住口鼻不断地干呕咳嗽。
"少夫人,看清楚了没有?"
"你究竟要我看清什么?"封颐喘着气问。
三皇子轻轻地笑了,声音却变得更加冷厉:"洛神赋究竟是谁写的?图样上的小诗是谁写的?天女图和春花图究竟是谁绣的?"
"我写的,可以了吧?"封颐抬头瞪着他,"殿下还想问什么?你想要我亲口承认洛神赋和小诗都是我写的,天女图和春花图也都是我绣的,对不对?其实不用我承认,你自己心里早就认定了答案,又何必用这种方法来逼问我?即便我承认了,殿下又能怎样?"
"你可知,天女图是张峦送给皇后娘娘的寿礼?"
"所以,上面的天女消失了,而张峦已经犯案了,你就想将此罪栽赃在我的头上?或者,你是想栽赃个世子爷?"
"你敢说天女图和你无关?"
"殿下怎么认为就怎么说,有无关系不是我说了算的。"
他的眸光瞬间冷了起来,向侍卫递了一个眼色:"将她扔进去。"
封颐闻言便立刻明白了他的意思,脸色顿时变得十分苍白。她定定地瞪着三皇子,咬紧了嘴唇。
"少夫人,我再为你最后一次,你好好地回答。"
"如果我不能说出令殿下满意的答案,殿下是不是打算将我扔进棺材里活埋?"她瞥了旁边那两个侍卫一眼,缓缓地站了起来,拂了拂衣服上面的泥土草屑,深吸一口气,苍白的脸庞恢复了平静,"你可以埋了我,可是你想要的答案我一个都不会说。"
三皇子一脸阴鸷地盯着她许久,慢慢走到她面前,盯着眼前这张一脸坚定倔强的面容,看得越仔细,越发发觉眼前的神情那么熟悉,令人怀念。记得刚刚相识的时候,封颐请他去游湖,他说要听寺里的方丈讲经不愿意去,可等他听玩讲经,将近黄昏时从禅房里走出来时,她就是一脸倔强地站在院子当中,目光清亮坚定地望着他。
太像了。
不知为何,心中涌起的杀气在此刻平息了下来,更多的是一种连自己都无法理解的烦躁。为什么谁都不相似,她偏偏那么像封颐?为什么?
三皇子用力掐住她的脸,强迫她与自己对视着:"只要你肯全部招了,我可以放过你,放过穆国公府所有的人,同时还可以给穆国公府前所未有的尊荣。可你若是一个字都不说,那么平原侯死,穆国公府也得死!"
是吗?她要是实话实话,平原侯府和穆国公府就能安然无恙吗?
如果是以前,她也许还能相信他说的话。可惜她已经清楚眼前这个人的真面目。只要看看张家人的下场便知道了,不是吗?狡兔死,走狗烹。在他眼里,张峦是他斗垮前太子的走狗,赵如珝是他除掉张峦和那些会妨碍他前程官员的走狗。只是他错了,大错特错。赵如珝不是他的走狗,而是搁在他头顶的一把刀,最锋利的刀!(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