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皇子脸上浮起了一抹浅笑,温声道:"父皇,儿臣记得去年浙江有一件案子很是棘手,派下去的御史查了快一年了还没有结果,父皇不是一直苦于找不到合适的人选下去查吗?我看如珝就很合适。一来他身在御史台,派他到地方查案正是他的本职。二来浙江是一个好地方,如珝的身体还能吃得消。三来,这件案子虽刺手,可也能让如珝多长些见识经验,即便查不出结果也不会丢脸。"
皇上听了默然了片刻,点了点头,看着三皇子的目光里面多了几分赞许,对赵如珝道:"如琸方才说的话你可听清楚了?"
"回皇上,微臣听清楚了。"
"那就准备一下。那件案子拖的时日太久了,不能再拖下去。朕马上下旨,你三天之后就动身吧。"
"是,如珝遵旨。"
皇上满意地看了他一眼,挥了挥手:"散朝。"
众臣纷纷跪拜,等皇上离去,这才陆陆续续走出文德殿。三皇子回头看向赵如珝,冲着他浅浅一笑,眼中带着挑衅,然后才一瘸一拐地转身离去。赵如珝缓步走出大殿,从他身侧经过的大臣都往他身上投以奇异的目光,看起来像是幸灾乐祸,也有的像是同情。御史中丞从他身边经过,抿着眉头对着他轻叹了一声,抬脚就走。
赵如珝跟在他身后回到御史台,御史中丞一回头看见他,灰白的胡子动了动:"世子爷,你跟着老夫做什么?"
他微微一笑:"皇上将浙江的案子交给了我,可我还不知道究竟是哪件案子?不知中丞大人可否将案子的卷宗调出来给我过目?"
"你还不知道是哪件案子就敢应下来?"御史中丞像看着傻子一样看着他,"世子爷,你应该听说过去年浙江五县遭遇洪水一事吧?"
"听说过。"
"江南一带常有洪水并不足为奇,五县遭遇洪水是因为河堤崩溃,那边的官员上书说的河堤年久失修,可却有人暗中告发是有人私自炸毁河堤。皇上接到灾报之时就立刻派了御史下去彻查,那名御史被不慎失足掉进洪水里淹死了。"御史中丞一边说着一边从架子上取出一份卷宗,"虽然皇上后来又派了人过去,可是到现在仍查不出任何消息。你听明白了吗?"
赵如珝眉头皱了皱,点点头。
御史中丞将卷宗递给他:"这些就是跟案子相关的所有东西,我都交给你了。"
"只是一个河堤被毁的案子,怎么需要查这么久?"
"唉!你到了那边,自然就知道里面的水有多深。"他捋着灰白胡子嘱咐道:"如珝,我与你父亲相交一场,看在他的面子上,老夫提醒你一句:皇上派你下去调查只是想让你长长教训,并不指望你真的能够查出什么来。你过去那边好生呆几个月,回来就上一本请罪折子,就说自己能力不足,查不出结果,想必皇上也不会真的动怒。千万不可意气用事,不可逞强!切记切记!"
这是赵如珝进入御史台以来御史中丞和他说过的话最多的一次,他双手接过卷宗,镇重地行了一礼:"如珝记住中丞大人的话,多谢大人。"
"但愿你真的能记住。"御史中丞叹了一口气,"你这性子,就跟比父亲年轻时一模一样...唉!经一事长一智吧!"说着挥了挥手,自己处理事务去了。
赵如珝看着他的背影,将卷宗收拾起来,带着就往外走。
圣旨很快就下来了,当传旨的內侍读完旨意之时,侯府里所有人都呆住了。送走了传旨的人,岳氏眼眶立刻红了,不可置信地看着自己的儿子,厉声问:"你竟敢插手刑部的案子?你究竟在朝廷里做了什么?你这样胆大妄为,万一出了意外,你对得起你父亲吗?"
"母亲,也不是什么大事,皇上不是没有重罚吗?"赵如琋劝道。
"没有重罚?都已经将他发配到浙江去了,还不算重罚?"
"浙江是好地方呀。方庭不也是在那里..."
赵如琋的话未说完,岳氏就气得掉了眼泪,指着他们姐弟两人,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母亲..."赵如珝走到岳氏跟前,低声道:"孩儿让母亲伤心了,是孩儿不好。可是母亲能听听我的话吗?"
"你想说什么?你父亲已经不在了,你向来有自己的主意,我也管不了。可你如今是有家室的人,你一下子去了那么远的地方,还是为朝廷查案,万一有什么三长两短..."岳氏哽咽着看向封颐,"你可替芸雅考虑过?"
他转过头,温和的目光落在封颐脸上,似乎有些愧疚。封颐对他轻轻一笑,对岳氏道:"母亲莫要生气,如珝这么做一定有他的道理。我们听他怎么说好不好?"
岳氏叹了一口气,点点头。
赵如珝默然地垂眸良久,才低低道:"母亲请听我说。我自小身体比别人弱,所以打小就只能在府中,哪里都不能去。看着大姐能够随同父亲出入军营,我心里其实很羡慕。那个时候最渴望就是能够自由自在地出门。后来父亲被削了兵权,皇上明面上对我们一家人十分优待,可实际上一直防着父亲。我就知道,我这辈子也许只能当一个游手好闲的世子,然后将来承袭父亲的爵位,成为一个游手好闲的侯爷。母亲,你希望我变成那样的人吗?"
岳氏语塞,只是红着眼看着他。
"我前些阵子在做什么事情,虽然没有和母亲明说,可我相信母亲已经猜到了几分。我不想一辈子只当一个默默无名游手好闲的世子或侯爷,而是想要有一番作为。如今是一个好机会,三皇子忌惮我,想将我调去浙江查案,虽然有些凶险,可对我而言,这是一个好机会。如果我能办好这件案子,将来我就能请求皇上将我外放为官,我们一家人离开京城这个是非之地。"
"你是说...你是打算借这个机会远离..."岳氏楞然地看着他,"皇上肯吗?"
"只要在皇上眼里我是一个有用但无威胁的人,皇上巴不得将我放得远远的。"当初先帝没有让父亲离开京城,那是当初父亲在军中威信仍在,先帝担心父亲暗中和地方军有所联系。可现在不同了,他并不是父亲,在军中没有任何根基,远离京城相当于就永远离开了这个争斗圈,永远没有机会与人相争,皇上求之不得。(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