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个……”陈秀英有些犹豫,便拿眼去征询老伴的意见,见老伴面显担忧,老人就将目光收回,流着眼泪对汪小雨说道:“听村里一起打工的老乡讲,莲儿现在还住在医院里。可是我那乖娃儿,呜呜……怕我和她爸爸担心,她跟我们打电话,没有承认住在医院里……”
陈秀英说着说着,担心加心疼,老人又止不住地哭了起来。呜咽了几声,似突然想起什么,抬起手边抹脸上的泪珠,边说:“孩子,你先不要急着跟姐姐通话,我怕莲儿……怕莲儿受……受不了这个刺激。莲儿说她一周左右就能够回来,你能不能等一等?”
现在,莲儿本来就住在医院里,要是得知妹妹寻来,心脏怎么承受得住?女儿的病,做父母的最清楚,大喜大悲,都可以令女儿送掉性命。陈秀英有些害怕,不敢同意汪小雨的请求。
汪小雨听老人就么一说,就不再强求,从老人的话语里,汪小雨猜出姐姐的病情,应该非常严重!
那天,姐妹俩人一直呆到太阳沉入了西山,才乘坐最后一趟班车,返回了沅南县城。汪小雨想趁等姐姐回来的这几天,偷偷的看一下亲生父亲。
回县城的途中,宁宁像是换了一个人,窗外的一切,也丝毫引不起她的兴趣。她头靠在汪小雨臂膀上,一直静静地默坐着。
宁宁的反常,让汪小雨觉得奇怪,瞧了一眼无精打采的小脸,连忙伸手去探宁宁的额头。小家伙前几天感冒发烧,就是这副懒洋洋的模样。孰料,汪小雨的手刚一触上宁宁的额头,宁宁却开口了:“姐姐,我想把我的压岁钱,全部给渔村的爸爸、妈妈。”
邺宁的小脸,很严肃。大姐姐家破烂的房子,还有房子里面破破烂烂的物品,给宁宁触动太大了,她要把她的钱全部拿出来,给渔村的爸爸妈妈。
原来,小家伙的反常,是因为这个!汪小雨好欣慰,抚着倚在臂膀上的小脑袋,说:“宁宁,不用,姐姐有钱,你的钱还是留着上大学了再用。”
“可是,我想都给他们,给大姐姐治病。”宁宁的压岁钱,都是爸爸妈妈的朋友给的,目前已达到了六位数,一个九岁的半大人,知道这不是一笔小数目。
“呵呵,真是个乖孩子。”汪小雨笑着夸赞了一句,接着说,“现在,咱们不谈这个的事,一切等大姐姐回来再说。”
听姐姐这么一说,邺宁就没有再吱声了,但,还是闷闷不乐的,不大愿意讲话。
汪小雨拥住宁宁,也是心事重重。她离开渔村的时候,将手中的现金,强行给了两位老人留下了一千元。她的信用卡里,不是还有一笔巨额么?她想等姐姐回来后商量一下,不论是建,还是买,都要给他们一套房子。真不知道那低矮的木板棚,是怎么经受住了海风的吹打的。
当然,姐姐一回来,首先就是要治她的病。听渔村的爸爸妈妈讲,姐姐小时候,医生曾说经过手术,姐姐就可以康复,可是做手术的费用,对老俩口来说,简直就是天文数字,借了所有的亲戚朋友,连零头都没有凑上,无奈,他们只得放弃了。现在,随着姐姐年龄的增加,最近几年,姐姐病发越来越密集,严重的时候甚至晕倒,但至今,两位老人也没有能够凑足那笔巨额的手术费。
姐,你放心,我一定会想尽办法帮你,让你和我一样,健健康康的!
姐妹俩回到沅南县城,天色已经黑尽。汪小雨牵着宁宁,还是来到昨晚住了一宿的天虹酒店。这家酒店规模不大,属于小中型的,但条件和周围的环境都不错。
和昨晚一样,汪小雨在床上折腾了许久,才进入了沉睡。清晨,她迷迷糊糊中,好像听到嘤嘤的哭声,于是,她猛然睁开了两眼。果然,是宁宁在哭!
“宁宁,怎么了?”汪小雨一惊,慌乱中,她险些滚下了床。她来到宁宁的床边,边急急地询问,边触手去探她的额头:“不舒服吗?是不是生病了?”
“呜呜……我想妈妈了……”邺宁哭着爬坐起来,随后,猛地扑进汪小雨怀里,“呜呜……姐姐,我想妈妈了,呜呜……”
汪小雨鼻子一酸,胸口似有什么堵着,闷闷的。毕竟,宁宁是个孩子,不管妈妈做错什么,妈妈在她心里,永远是爱她的妈妈。
汪小雨紧紧抱着宁宁,不知道用什么话来安慰和劝说,唯有将她紧紧抱着,抱在她的怀里。
“姐姐,妈妈会躲在什么地方?她怎么不跟我联系?”邺宁仰起小脸,抽抽咽咽问汪小雨。
“姐姐也不知道她会藏在哪儿,但肯定不会在柳城。”
“她为什么不跟我联系?呜呜……她不是说,跟宁宁分开几天,就会想死我的吗?呜呜……”
“……”
“她要是跟我联系,我就要她去自首,呜呜……”
“嗯,宁宁乖,妈妈如果跟你联系,你一定要劝说妈妈,要妈妈去自首。”表姐虽然坏,但却非常疼爱宁宁。也许有那么一天,表姐思女心切,真会跟宁宁联系的。想到这儿,汪小雨便交待宁宁,“如果妈妈跟你联系,你就马上给姐姐打电话。”
“嗯,好的。”
汪小雨疼爱地抚着宁宁的头,叹息一声,劝慰说:“乖,不再哭了,今后,姐姐就是妈妈,妈妈给你的疼爱,姐姐会加倍的给你。”
宁宁扑在姐姐怀里,没有吭声。姐姐的话,她听后虽然很感动,但在她的心里,姐姐是姐姐,妈妈是妈妈,这是两种不同的感受。
为了让宁宁开心,汪小雨捧起怀中的小脸,笑着提议:“宁宁,姐姐带去你海边玩,好不好?”
“好好!”宁宁一听,所有烦恼一下子逃到了爪哇国,连连欢叫说好。
呵呵,到底是个孩子。汪小雨笑了起来。昨天在车站,她才发现龙湾离沅南县城很近,估计就一个多小时的车程。姐姐还有几天才能够回来,不如趁这几天,带宁宁去龙湾,顺便,她也可以去重温、去回味一下跟邺柏寒那两天的甜蜜情景。
当然,在去龙湾之前,汪小雨还有一件心愿要去完成,那就是偷偷看一看她的亲生父亲。刘敏珍这些年,偶尔也回沅南来看一看,这儿有她的同学朋友,还有些亲戚在这儿。所以,李小云的近况大致知道一些。
城市小,有城市小的好处,比如寻人,汪小雨根据刘敏珍告诉她的情况,没有费劲,就在午饭前后,找到了亲生父亲经营的那家小超市。
以前,李家在沅南县城可是数一数二的大户人家,但是,十几年后的今天,他们家仅靠一家小型超市在维持生计。
汪小雨带着宁宁,佯装买东西,走进了那一家超市。在门口的收款台前,坐着一位三十岁出头,有些微胖的女人。汪小雨不敢询问,正迈步想往里面走。这时候,却听见背后传来气喘吁吁叫嚷声:“同志,麻烦让一让。”
汪小雨连忙往旁边一闪,只见一个扛着米袋的男人,风风火火往她身边走了过去。他是我的亲生父亲吗?瞧着那男人的背影,汪小雨好一阵心跳,拼命忍住,才没有令自己有所失态。
等他满头大汗返身出来,收款台前的女人,赶紧出了声:“小云,米先放在车上,你快开车去接盈盈,舞蹈班马上要下课了。”
男人应了一声,脚下没作停顿,经过收款台时,却被那女人喊住了:“你看你,瞧你满头大汗的。”说话的功夫,女人手拿毛巾,已经在帮老公擦拭头上的汗了,脸上的表情,温柔极了。
男人冲女人笑了笑,等女人的手一缩回去,他便转过身,又风风火火的出了超市。
看到这一切,汪小雨噙着泪水,笑了。她的亲生父亲,并不是她想像中那个受气包,看情形,他们夫妻非常恩爱。
当天下午,汪小雨便和宁宁一起,乘车去了龙湾。不用说,上次住过的那幢别墅,她肯定不会去住了。比较一番,姐妹俩便住进了离别墅不远的“夏日酒店”。
吃过晚餐,汪小雨便打发宁宁早早地上床睡觉,明早,她打算带宁宁到海边看日出。洗完澡,刚一躺上床,汪小雨的手机,却响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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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吴欣怡住院的第二天,余倩倩就知道了。她从妈妈嘴中得知,那个该死的邺柏寒,居然守护在那儿。听到这个情况,余倩倩差点气疯了。可是,一个是她的好友,一个是她的表姐,一时半会,她无法抉择。
犹犹豫豫中,时间过去了一天,最终,余倩倩还是在第二天晚上,拨响了汪小雨的新换的手机号。
汪小雨一看是余倩倩的来电,连忙透着欢喜按下了接听键:“倩倩……”
“小雨,你……你见到姐姐了没有?”余倩倩问了句。
接下来,汪小雨就把来寻姐姐遇到的一些情况,跟好友作了汇报。最后,她笑着问余倩倩:“倩倩,你猜猜,我这时候人在哪儿?”
此时此刻,余倩倩哪里有心思猜这些,很干脆地回了一句:“猜不到。”
“咯咯咯,我在龙湾。”
“你在龙湾?”
“是啊,我住的这家酒店,离咱们上次住的那家别墅不远,站在窗口,就可以看到。”
汪小雨的一番话,令余倩倩的心,又沉重了几分。静默一会儿,她吞吞吐吐开了口:“小雨,我表姐,她……她住院了……”
“哦?是……是生病了吗?”汪小雨心头一沉,余倩倩吞吞吐吐的声音,令她产生一种不好的预感。
“是先兆性流产。”
“情况怎么样,问题严……严重吗?”此刻,汪小雨也无法说清楚自己心中是什么滋味。她当然不希望欣怡姐怀孩子,但也不希望欣怡姐的孩子出意外。
“听我妈妈讲,问题不算严重,但要在医院住一段时间。”
“哦。”汪小雨闷闷的应了一声。
接下来,电话里就安静了下来。汪小雨对吴欣怡的好感,在那天晚上之后,就全部消散了,后来,又跑来告诉她怀孕的事。汪小雨静下来一想,觉得欣怡姐的话虽然说得合情合理,但有些作法,又令她很费解。既然独自抚养,那告诉她做什么?一般情况,欣怡姐应找邺柏寒才对,可是,却偏偏来找她。是的,她说是怕邺柏寒知道后逼她打胎,那你也可以谁都不告诉呀,你来作解释可以,但把怀孕的事告诉她,就……
如果不是她也怀了孕,如果不是她和邺柏寒的感情,需要时间与空间去改观,她绝对不会因为欣怡姐,而离开那家伙的,这一点她在留下那封信的时候,就非常清楚。
“小雨,你快回来吧。”
突然,余倩倩又快又急的声音,从电话另一头传了过来。汪小雨一听,胸口一颤:“他……他知道是吗?”
“是的,这几天,他天天守在那儿!”
“……”心,颤巅巅的,好痛,痛得她喘不过气来。
见汪小雨没有回应,余倩倩连忙出声安慰:“小雨,你放心,我听我妈妈讲,邺柏寒虽然守在那儿,但面色很难看,表姐告诉我妈妈说,她和邺柏寒早就过去了,他守在那儿,只是出于道义和责任,我表姐今后,还是独自抚养孩子。”
汪小雨心头乱糟糟的,而喉间,像有块石头堵着,令她吐不出一个字来。他会为了孩子,而娶欣怡姐吗?以邺柏寒的性格,他不会,可是欣怡姐肚里的孩子,是他的骨血,他会不管不顾吗?事情到了这一步,自己究竟该怎么办,是回去力争?可是肚子里小宝贝怎么办?倘若,他万一要她打胎呢?有些事情,不怕一万,就怕万一呀。
余倩倩握着话筒,见里面半天没有声响,便透着焦急问了一声:“小雨,还在听吗?”
“在,我在听。”
“那你打算怎么办?回不回来?”
“这……”汪小雨沉吟半响,说:“我考虑一下,就算要回,最近几天也没有办法回来。”
“嗯嗯,好,你静下心来认真想一想,反正我表姐一时半会出不了院,听我妈妈说,至少要在医院住上一个月保胎。”
放下余倩倩的电话,汪小雨的双手,轻轻地抚了她的小腹:小宝贝,妈妈该怎么办?
或许,是经历这么多之后,汪小雨变得成熟了,再或许,留下那封信的时候她就作好了心理准备,得知这个消息,心虽然乱如麻,虽然微微的在刺痛,但她并没有感觉惶恐以及慌乱。
是啊,她需要好好地想一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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海边的天,亮得特别早,不到六钟,东边的彩霞就将房间染得红彤彤的。乔瑞眼一睁开,就瞧见了落地玻璃窗的窗外,那轮刚刚升起的红日。
他爬坐起来,裸着身体靠在床头,随后拿起床头柜上的烟盒,等将烟点上,他一副悠闲的样子,边吸烟,边瞧着那轮红日。
海边出生的他,对看日出,早就不感兴趣了,但是,身为画家的他,却特别喜欢眼前这逼美景。
乔瑞是中国知名的画家,他本是中央美院的教授,回龙湾前,刚刚办了辞职手续。这两年为了教学,很少外出采风,办完辞职手续,他一刻也不想在北京多呆,便立马飞回了他的出生地——龙湾。
抽完那只烟,乔瑞披了一件晨缕,推开玻璃窗旁边的门,来到房间外的阳台上。他倚着白色的阳台栏目,闭目长长地吸了口气。空气里,带着海水咸咸的味道,真是好闻极了。
倚着栏杆,闭着眼静静站了一会儿,乔瑞才将两眼睁开了。他低垂头,将目光投向不远处的海边,接着,他猛地一个吸气,但吸进去的气,却半天没有见他吐出来:老天,好美的一副景啊!
只见不远外,一位身着白色热裤,上着草绿色的吊带衫,长发披肩的女孩子,静静地坐一个大礁石上。这女孩子,看上去是多二十岁上下,样子是那么的恬静,特别是沉浸在自己世界里的那张俏脸,是那么的清纯、甜美。乔瑞仅仅呆怔几秒,便马上回屋拿书画架,对着这个精灵一般的女孩子,快速在画纸上“涂抹”起来。
汪小雨唇角挂着一抹淡笑,静静地坐在礁石上,两条修长的大腿上,洒满了周围的海水拍打礁石时,而溅上来的水珠。
因太过痴迷,汪小雨凝视别墅的目光,显得有些呆滞。是啊,就是这一幢别墅,就是那白色的栏杆后面,那坏家伙曾经搂住她,在满天繁星下,做出了好疯狂的举动。(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