宁肖白坐在座位上正转悠脖子呢,一听这话吓得把脖子的筋给扭了,疼得半边脸都麻了。
裴炎趁着红灯的空从后视镜看了一眼,见那人呲牙咧嘴捂着脖子在座位上抽气,以为自己问错了话,连忙打圆场。
"我就是随便问问,没别的意思。"
宁肖白心情奇烂,连个眼神都没给他,揉着脖子没好气儿的回了句:"什么都管什么都问,你们这帮爷们儿逼事儿怎么这么多?"
裴炎面子上有点挂不住。虽然周围没有其他人,但宁肖白还是第一次这么明目张胆的驳他面子,心里不舒服是肯定的。
宁肖白像是知道了自己语气有问题,缓过来之后改口打趣道:"你最近忙不忙?怎么突然跑这儿来了,不会换邻居了吧?"
裴炎清了清嗓子,脸有点红。
"挺好的,房子一直空着呢,没人住。最近有点忙,没来得及发告示。"
言下之意就是你现在回去还来得及。
宁肖白能听不出来他话里的意思么,听不出来就不是她了。
"那还挺好的,我住的那地儿也不错,冬暖夏凉,房东人可好了,没那么多破事儿。"
裴炎乐了:"你这意思,是说我这个房东不称职呗。"
"那不然呢,刚才你追我屁股后面跑的时候,我以为当时巷子里那几个哥们儿看我孤立无援回来报复我了呢。"
裴炎对这件事一直耿耿于怀,不仅仅是这件事,上次在电梯里差点害她没命那次,他也记忆犹新。
"对不起,当时没考虑那么多。"裴炎想了良久,居然开口道了歉。
宁肖白像是料到他会这样说,笑着摆了摆手,说话的语气却没有笑声那样爽朗。
"都过去了,我也没想过怪你。你要真是因为那些儿女情长就把正事儿耽误了,我还倒瞧不起你呢。"
裴炎点了点头,没多说什么。
他也不是没事儿闲着才绕过来,白天开了会之后他就一直头疼,陆绍景把他赶回家好好睡了一觉,醒来之后头倒是不疼了。
心开始疼。
他一共睡了六个小时,得有五个小时在做梦。他几乎每天都会做梦,睡眠质量极差,但这次却有所不同。
说是睡着做梦,不如说是半梦半醒。半清醒的时候他能真切地感受到自己躺在床上,还能听见厨房叮叮当当切菜炒菜的声音,偶尔还能听见宁肖白在呼唤自己,仿佛之前的一切从来都没发生过。
他的身子像是被钉在了床上一般动弹不得,只有头可以自由转动。
他听见了有人敲了卧室的门,看见那个熟悉的身影在自己的卧室里晃来晃去,把他换下来的衬衫和裤子抱在怀里往门口走,走到床边的时候还停下来问了他一句。
"舅舅,衬衫能水洗吗,不能的话我干洗。"
"都行,你看着办。"
宁肖白嬉笑道:"那我都洗了啊。"
然后抱着衣服出了门。
他就躺在那里,想着今天她做了什么菜品,吃了饭之后他们要不要去溜溜弯,他一直想养一条狗,一会儿可以去宠物店看一看。
然后他醒了。
梦里他并没有这是做梦的自觉,自然会觉得发生的一切都是理所当然。但事实却是——
房间里只有他一个人,依旧。
他醒了一会儿,又睡着了。
宁肖白穿着睡衣躺在他身边,抱着他一条胳膊。醒来之后在他胳膊蹭了蹭,迷迷糊糊地伸手去摸他的眉毛和鼻子。
"舅舅...我们什么时候去看猫啊?"
"一会儿就去,我想养条狗。"
"你的狗欺负我的猫怎么办?"
裴炎摸了摸她的头发,感受着发丝穿过掌心的触感,勾了勾唇角。
"那你就替猫欺负回去呗。"
"我不要,"宁肖白撒娇道,"我才不和小狗一般见识呢。"
裴炎笑道:"你说谁是小狗呢?"
"谁答应我我就说谁呗。"
裴炎翻了个身,想把人搂进怀里。
结果他又醒了。
床上只有他一个人,孤单地抱着自己的手臂缩成一团,窗户还开着,窗帘被风吹得微微飘起,像是被风吹起的裙角。
裴炎很少会感受到孤单,至少认识宁肖白之前他没意识到这种情绪能够让他迷了心智。
这玩意说出来太虚幻,也很少有人会感同身受。字面难理解,语言难表达,即便是说出来也像是电影台词一样让人觉得矫情。
可裴炎偏偏在这个时候感受到了。
习惯真的是个极其可怕的东西。
喜欢就已经这么痛苦了,那爱会多折磨人啊。
晚上十一点,他开着车出去散心。
陆绍景是不肯告诉他宁肖白地址的,但他查的到。
宁肖白搬进来不久的时候,裴炎送过她一条项链,那个时候是怕她出危险把自己拖下水,后来是担心她出危险让自己担心受怕,再后来...就没有后来了。
没想到在这个时候派上了用场——项链里面装有芯片,他能轻而易举地找到她的藏身之处,而且一般的信号无法屏蔽,除非是全封闭的空间。
裴炎定了位,开车开了一个来小时就到了。
他穿过那条破旧的巷子,站在宁肖白楼下抽了两根烟。那个定位到的卧室已经黑了灯,他早就该想到的。
就在他转身的一霎那,灯亮了。裴炎以为自己眼花了,站在原地看了半天,直到那盏灯再次熄灭。
两分钟之后,他看见了自己梦里的那个身影。
再之后就是宁肖白鬼鬼祟祟跑到巷子又想往回折,撞到他身上的一系列乌龙。
此时的裴炎站在急诊室,看着宁肖白蜷着腿缩在凳子上,值班医生拿着碘酒给她的伤口消毒。
"別躲别躲,你躲了也没用,长痛不如短痛。"医生一手拿着镊子另一只手板着她的肩膀,"别动啊,动了更疼。"
宁肖白咬着嘴唇点了点头。
之后的几分钟之内一直很安静,宁肖白努力不让自己发出声音,结果最后上药贴纱布的时候还是没忍住叫唤了一声。
"妈呀!"
裴炎开始还是远远的看着,后来实在不忍心,干脆搬了个凳子坐在她旁边安慰她。
"乖,一会儿就好了。"
宁肖白撅着嘴看了他一眼,眼神儿要多无辜有多无辜。裴炎还没等看够呢,人家又变身鸵鸟把头埋怀里了。
就在这个时候,处理室门口突然多了个影子,没等大家反应过来就闪进了屋,一进屋就嗷嗷叫唤,贼吵。
"医生,我这绷带又洇了,是不是还得换啊?"
宁肖白觉得这声音实在耳熟,就抬头看了一眼,正好和当事人的目光撞了个正着。
"肖白?!"
"元青?"
宁肖白喊完就后悔了。
裴炎周围的空气仿佛凝固了一般,宁肖白坐在他身边,一下就感觉到不对劲。硬着头皮回头看了一眼,愣是起了一身的鸡皮疙瘩——
裴炎居然在笑。(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