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从裴炎回到正常生活轨迹之后,陆绍景就很少出现在公司里。
裴炎最近回来总会讲些有关他的事,宁肖白每次听完都觉得这人上辈子绝对是亏待哪个小妾了,这姐们儿这辈子变成个小冤家来天天对他的人生围追堵截。
好在裴炎给了他这个讯息,所以找到陆绍景并没有想象中那么困难。
两个人约在一个非常隐蔽的胡同里,那里有家刚刚开业的老菜馆。一张"轩景阁"的牌匾架在朱红色大门正上方,门檐两侧挂着两个摇曳着的大红灯笼;迈进大门,一张游龙戏凤的屏风占了门廊的三分之二,左右两侧摆了一对巨大的青色带状鸟鱼纹陶瓷花瓶;左手边是个露天回廊,回廊尽头便是一池的荷花衬红鲤。宁肖白只看见了这些,因为下一秒,她看见了那个闭眼假寐的陆绍景。
总体来说,很装逼的风格,是有钱人能干出来的事儿。
陆绍景身上的装束与身后古朴的装修格格不入。一身入时的打扮,手里却拿了个紫砂壶,就坐在镂空雕花的博古架前的藤椅上等着她。
宁肖白觉得此时的他还缺一杆烟枪。
"有事找我?"
宁肖白站在他面前,点了点头,没多说什么。
"搬个椅子坐过来,我就不和你客气了。"
是,您还真不客气。宁肖白腹诽。
陆绍景把茶壶随手放在身后的博古架上,在椅子上晃来晃去:"怎么突然来找我了?"
"有事问你。"
陆绍景全程都是闭着眼的,听了这话才稍稍眯起眼睛:"大事儿?"
"废话,没大事儿谁来看你装逼。"
陆绍景又把眼睛闭上,从身子底下抽了个大蒲扇:"曰。"
"裴炎到底怎么卷进官司里的?"
陆绍景手里扇动的蒲扇停了停:"裴炎和你说的?"
"不是,严衡死了。"
"所以?"
"他生前查过这件事。"
"和他有什么关系?"
宁肖白一把夺过他手里的蒲扇:"因为他给裴世晁跑腿儿来着。"
陆绍景半闭着的眼睛终于睁开了,眼眸中闪烁着些许怒意。
"你怎么知道的?"
宁肖白其实有些后悔,但事到如今只能和盘托出:"他死之前来找过我。"
"还和你说什么了?"
"没多说什么,就是他一直想提裴世晁把我弄出去但是未果,而且劝我离开裴炎来着。"
陆绍景从椅子上坐直身子,眉头紧锁,从宁肖白手里夺回蒲扇。
"这么说,裴炎不知道你在瞎忙活?"
宁肖白显然对"瞎忙活"这个词很不满意,说话态度明显不及刚才。
"我只是想听一句实话,裴炎到底有没有贩毒?"
"这不是明摆着吗,不然他怎么逃得出来,谁敢钻刑法的空子?还有,"陆绍景突然扔下蒲扇,把脸凑到宁肖白眼前,尽可能压抑着胸腔中的怒火,"你到底知道多少?"
"就这些。"
"新闻早就处理干净了,网上根本没有任何消息,除非找到当事人,但那个律师也早就没了信儿。严衡傻乎乎地被人带进圈套里,你这么聪明,怎么也干这傻事儿?"
宁肖白不可置否,拳头攥得紧紧的。
陆绍景从椅子上站起来,拍了拍衬衫上的褶皱,低头看向宁肖白,面无表情。
"我劝你一句,这件事儿你知道个大概就行了,一旦真扒出来什么,大家都尴尬。我答应你今天的事不告诉他,但如果你想继续查下去,那请恕我帮不了你。"
陆绍景很少这样正经说话,至少宁肖白认识他到现在没见他这么官方的回答过她。
再待下去也只被扣个不识时务的帽子,宁肖白没想过打持久战,她只是向来试探陆绍景的反应。
如果这是他能坦荡荡地说出来,兴许她真的就不查了。
可就是他这种故作大方的态度让她觉得,这事儿她一定得查个明白。
"对了。"就在她即将迈出大门的时候,陆绍景突然喊住她。
"我知道你今天来什么意思,如果你执意要查,我不拦你。我只说一句,如果你继续查下去——"屋里突然传来瓷器落地的声音,宁肖白回头,那个小紫砂壶已经被打翻在地。
陆绍景踩在那堆碎片缓缓向她走来,每走一步都带着令人心悸的回音,伴着某种被碾碎的细小碎裂声,一点一点向她靠近。
"我敢保证,"陆绍景站在他面前,直视她那双倔强的眼,"下次你来找我,一定是要我替你求情。"
宁肖白执拗地转身,在一道慑人目光的注视下消失在逼仄的巷子尽头。
手里紧拽着的那根布制挎包带子,被汗水湿了个透。(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