耿占云可就被敖显一句话给堵得哑口无言了。
场面忽而冷僵下来。
听王鼎出声暖场道:“洛邑敖家向来最重诚信,往往一言既出,金玉不移,敬轩对女人也这般仔细,不怪黄妍小姐偏只钟情于你。”
敖显笑得一脸幸福地相看黄妍。
怀里的黄妍却是红着脸儿垂首不语,可不知这回是羞还是愠了。
“神仙美眷,佳偶天成,王鼎在此祝二位夫妻恩爱,白头到老。”王鼎举杯相邀。
敖显颔首回敬,“多谢子显。”
两人正喝着酒,忽听耿占云不冷不热地说了句,“都说洛邑敖家最重诚信,依耿某所见也不过如此吧。”
王鼎为这好一句不客气的言讲而面容明显一僵。
敖显听了,淡笑着问,“耿头领何出此言?”
耿占云凉凉启口道,“就在方才,大家都还听敖兄亲口与我贤弟道,救命之恩没齿难忘,便权当你敖显欠我贤弟一个人情,若是有用得上你之处,你自当鞍前马后,全力相佐。可方一提及为民请命,共权大事,敖兄就在百般推脱,便是敖兄无心为民做些实事,也不当如此轻弃兄弟,背了信义。”
借他王鼎来圈敖显入彀的么?
王鼎皱眉,“大哥!”
耿占云余光一瞥,“难道我说的不对么?”
见王鼎无话,好是难为模样,敖显心下已明,“耿头领,子显有约于我乃是让我来接未婚妻回去的,有关揭竿起义之事,倒是只字未提,他未提及要我为他作何排遣,我自凭心论事,又何来的不守信义呢?
且况,施恩于人,纵便有求也当只是相请,若至于要挟之流又岂是君子所为?”
见王鼎无话,好是难为模样,敖显心下已明,“耿头领,子显有约于我乃是让我来接未婚妻回去的,有关揭竿起义之事,倒是只字未提。他未提及要我为他作何排遣,我自凭心论事,又何来的不守信义呢?
且况,施恩于人,纵便有求也当只是相请,若至于要挟之流又岂是君子所为?舍己施人,善不图报矣。
我与子显相交也算时日匪浅,正因知得他脾性若何,故敢言辞之际不留余地,若是换作他人,敖显一番心意,又焉肯言诺轻许而累及信义?”
耿占云听了冷笑:“看来敖兄的信义之道在兄弟身上不过如此。而这兄弟如手足,女人似衣服,女人就更不值一提。
想来,敖兄所以以一‘信’字扬名天下,只怕独为的是那所谓的君臣之义吧?
嗬,且不论这君王恩,臣子义,假意虚情,口蜜腹剑,守不得长久;卑躬屈膝,奴颜媚主,也不过凡夫俗子之辈,耽于流俗,称不得大丈夫。
更何况,敖兄所忠之主早是云烟过尽,大势早去,乾坤再难颠覆。否则,如何云楚承基数十载,轩辕后裔却始终不见踪影?”
见敖显不语,耿占云洋洋得意,更是乘兴续道,“人生一棋,一棋在局。虽也身不由己,但多可取巧自成,谁又真心甘愿伏于别人脚下,只做一颗可怜的棋子?疆场披甲,杀伐决断,独为他人织得锦绣江山?
说什么君臣恩,论什么信义名?岂不知这忠义之言,只不过是自欺欺人的谎言。
金戈铁马替谁争天下?到底是为的臆想之中的天命所归之人,还是担着他人名头为自己争名谋利?只怕到最后,纵是连自己也弄不清明了吧?”
一旁的黄季听了,这意见可就大了,忍不住手指耿占云,踏出道:“见识短薄,满口胡言。佞臣之道毁主上之恩,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肤浅!”
“诶,”敖显抬手,“不得无礼。”
黄季看眼主公,乖乖退下一旁。
云仲对着耿占云目不斜视,一面竖起拇指与黄季挑眉:“说得好。”
黄季把头一点,撅嘴但笑。
再听敖显与耿占云道:“耿头领此番所言,乃是说的我敖家家事了,有道清官难断家务事,这提了也是枉然。
世事漫随流水,算来一梦浮生。天地有万古,此身不再得;人生只百年,此日最易过。幸生其间者,不可不知有生之乐,亦不可不怀虚生之忧。
美酒当前,佳人在抱,如此良辰美景,如何辜负得?不若我等就乘兴痛饮一番如何?”
美酒?佳人?真不信你只是个酒色之徒!
耿占云面色愈发难看,沉声道,“石火光中争长竞短,几何光阴?蜗牛角上较雌论雄,许大世间?
人生百年,只争朝夕!”
敖显淡淡应声,“金须磨砺,矢不轻发。耿头领还是喝酒吧。”
敖显这般态度,竟是滴水不进,耿占云气结于心,一时再是无话好讲。
两处相对无言,气氛微妙。
王鼎一笑,出声圆场,“都说,道得酒中,仙遇花里。素来,美酒敬英雄,英雄配红花啊。今有美酒佳酿,焉能无歌姬伴酒,红袖添香?”
说着,扬手击掌为令,“来人啊,奏乐。”
不恍多时,帘后偏厅笙箫鼓乐渐起。便有一众歌姬随着悠扬乐声款款而临,皆是长发飘飘,一色红衣。
厅中轻歌曼舞,风景妖娆,耿占云却是无心相赏,只一杯复一杯地给自己灌酒。
忽察一阵馨香扑鼻,抬眼方见了一左一右迎上来两名红衣女子,颜色颇佳,姿态俱好。
一姬斟酒,一姬拈杯捧与耿占云,“这位爷,您喝杯酒罢。”
耿占云看眼上座左拥右抱的王鼎,好是风流意气,也便不作相拒,一边一个地把人揽进怀里,就着一姬手中杯盏一口将酒水饮尽。
“来,再来一杯。”
而对座的敖显但垂眸凝视着坐在他膝上的黄妍,见黄妍只是看着殿中舞姬,不肯侧脸顾他一眼,敖显的大手便在黄妍腰间动了一动,贴近黄妍问着,“黄妍小姐冷不冷?”
黄妍为他贴近自己之时耳畔恍过的温热而莫名惊了一惊,仓猝抬眸的一瞬,敖显分明见了她那一双渴睡的眼,依旧清亮得叫人莫可逼视。
依稀惺忪模样,甚是娇俏可人。看来,她是很有些困倦了。
回头顾望,夜已阑珊。
“黄妍小姐若是困了,就闭眼睡一会儿吧。”敖显心上一柔,话出口时,已然伸手将黄妍紧密地拥进了怀里。
黄妍纤手无力地贴在敖显胸膛上,似想推却,可尚未动作就先绵软了下去。偎在敖显怀里,一靠上他肩头就似挨了枕一样,倦意排山倒海来袭,再是困得不想醒了。
睡颜姣好,清丽出尘,唯美不可胜言。引得立于敖显身后的黄季直是伸长了颈子,觑着眼儿对着黄妍仔细瞧。
冷不防,肩头一重,骇得黄季心上一凛,便听得云仲的声音低低沉入耳中来,“你个破黄历,那是你能看的人儿啊?”
黄季呵呵一笑,指着黄妍便道,“你看,睡着了,睡着了。”
云仲自是见了黄妍睡去的,一只小手还绵软地搁在敖显腰间呢。
又听黄季续道,“睡着了还这么好看,真是难得的美人儿。”(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