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努力缔造着一个更加完美的自己,只为那一番想要出人头地男儿志气,而当初激起了他这等志气的,便是西湖微雨中初见黄妍时那场美丽的邂逅。
他永远不会忘记,西湖书院里黄妍手捧拜帖交之与他的场景,他曾有一个盟誓,在心里暗暗坚定:“姚小姐,我是为你而决心想要改变如今的自己,我多么希望,自己有那么一天,能好得足够配得上你……”
然今物换星移,伊人何在?
也只怕,今生、他再是不能够一偿心底里那份最深沉的念想了。
“黄妍,你在哪里?”
车辚辚,马萧萧,雪落熠然,愁心难浇。
刘病休饮了些酒,在马车内不知不觉地就睡了过去……
马车外,松柏旁,一个粗布麻服,短衣装束的男子,头顶斗笠,一身风雪,正远远地凝望着刘病休所乘的车驾,年纪约摸而立有余。
在其旁侧,另有一名短衣年少,俱是同样打扮,喘着气自树后探出脑袋来道,“主公,打探清楚了,马车里头坐着的是魏相的人,新科状元刘病休刘签帅。”
被唤作主公的人面上立时隐露不安,“朝廷的人?”
禀话的人把头一点,又道,“主公,既然王鼎跟魏相勾结,那我们岂不是没有必要再去找他了?”
被称主公者稍事斟酌后,决然道,“不,既来之则安之,我们不能白走了这一趟,既然来了那就进去拜见一下王鼎又有何妨呢?等着看吧,我自然有办法说服他。”
话毕,溜目四瞧,勾手压低了帽檐,“走,我们现在就去会他王鼎一会。”
禀话之人闻自家主公这等成竹在胸,自然有不得异议,只是点头,“是。”
送走了刘病休,王鼎再是按捺不下心头怒火了,回了后堂,穿过长廊,一拳重重砸在廊柱上,咬牙切齿道,“真是岂有此理,刘病休你实在辱我太甚!”
袁尚随在一旁,负着双手,缄默不敢言语。
忽见一名清秀婢女,快步走进,“主公……”
王鼎侧头,见她分明便是自己遣了去伺候黄妍的小丫头,缓了声问,“黄妍小姐怎么了?”
婢女低头相禀:“姚小姐醒了。”
王鼎心上一动,怒火登消,再是一句话不说,急忙就赶去看视黄妍了。
暖烘烘的屋子,亮堂堂的灯盏,却令初醒的黄妍觉几分朦胧。
是不知道自己如今到底是生还是死,眼前所见一切又到底是梦还是幻。
“黄妍小姐!”
王鼎急急闯进,一众婢女见过家主便退下一旁,“主公。”
见得床上的黄妍扬眸看向他,王鼎莫名紧张起来,“黄妍小姐……”
房中进得男子来,黄妍深觉不适,撑着身子就要起身,却觉浑身无力,十指因上了药而火辣辣地疼,借力不得,坐起甚难。
王鼎不忍她逞强,忙踏进相阻,“黄妍小姐还是躺着的好,不可乱动。”
黄妍莫可奈何,只好躺着与王鼎说话,“是你救了我?”
王鼎点头,“是。我从洛阳回来,冰天雪地里路遇小姐昏倒在道上,便就私下主意将小姐带到偃师来了。”
黄妍垂眸,声如蚊讷,“谢谢你。”
王鼎噙笑,“举手之劳,何足挂齿。”
黄妍默然,再不说话。
王鼎此时,亦是不知相续言甚。
噤声片刻,方有袁尚来报,“主公……”
王鼎抬手止住,不叫他搅扰了黄妍,先慰黄妍道,“黄妍小姐身子虚弱,尚需好生将养才是,王鼎暂且先不打搅小姐歇息了,小姐需要什么吩咐下人一声,王府之物任小姐随意取用,毋须见外。”
王鼎话毕,转而走出门去。
袁尚紧跟着出来。
“什么事?”廊前,王鼎负手相问。
袁尚只一句,“有客到访。”
“嗯?”王鼎看他一眼,“这回来的又是什么人?”
袁尚顿了顿,方道,“许昌耿占云。”
“耿占云?”
王鼎莫名,“霸山为王的一介草寇,我跟他素无往来,也无甚交情,他不在他的许昌继续好好谋划着如何起兵谋反,跑来偃师寻我王鼎作甚?”
王鼎此问,袁尚也是不知,只是摇头,未敢言讲。
最后还是王鼎自己开了口,“走,出去看看。”
王鼎到得花厅,便看座上一人,身形魁梧,眸蕴精光。正解下帽绳,起身与他拱手道,“许昌耿占云慕名前来拜会王公。顺颂冬祺。”
边上随行也跟着见礼,“耿勇见过王公。”
王鼎瞥了瞥自称耿勇的随行一眼,眸光重新移回耿占云脸上。
慕名前来?你耿占云慕的我王鼎什么名啊?
王鼎赔笑,揖手招呼,“耿头领远道而来,一路辛苦,请坐。”
“王公请。”
两人坐定,便有侍婢奉上新茶来。
王鼎对着耿占云,有话直言,“无事不登三宝殿,不知耿头领远道而来,寻我王鼎可是有何贵干?”
自己许昌聚义,揭竿而起一事想来早已昭然若揭,耿占云但笑,开门见山道,“耿某此来,乃是欲与王公共谋大事的。”
“共谋大事?”
一介反贼,当着厅上这么多下人的面就敢说要与他共谋什么大事,这是不是也太明目张胆了?纵便他耿占云无惧生死,他王鼎还想多活几年呢。
王鼎一听耿占云之话,登时色变,一脸警戒道,“想我王鼎与耿头领素无往来,道不同,志不合,恕王鼎愚钝,实在不知道耿头领在说些什么。”
王鼎话毕,淡淡挥退厅中随侍。
耿占云道,“耿某方还想问问王公意下如何?却当真话一开口,王公就拒人于千里之外了。”
这算什么?不休不饶了么?担着个反贼的罪名还敢这般不知天高地厚,就不怕他王鼎趁此拿下他,再向朝廷邀功请赏去的么?
王鼎气则气矣,心中却微有几分拜服,看一眼自己独留在旁的袁尚,谓耿占云道:“呵呵,耿头领说笑了,王鼎不过一介商儒,除了做生意,又哪里还会其他啊。”
耿占云道,“耿某素知王公擅做生意,这才慕名而来的。”
什么意思?就是冲着要做生意才来找他的?
王鼎不解,“耿头领的意思是?”
“不错,”耿占云言语果决,“耿某此番,正是欲找王公做一笔大买卖的。”
大买卖?他本不过一占山为王的草寇而已,穷得怕了这才扯了反旗在许昌揭竿而起的,都这般寒碜了,还能跟他王鼎做什么生意?
简直好笑。
王鼎几分兴味,“噢,那耿头领不妨说说看,欲邀王鼎做的到究是何等买卖啊?”
耿占云一派郑重,缓声道,“资我一时潦倒,报君富贵永世。这笔买卖,不知王公可愿意做否?”
“额……”王鼎一时怔忡。
这狗胆包天的家伙,还真是会找便宜赚啊,看看这主意都打到他这儿来了,难道你耿占云不知道我“偃师一只鼎”向来都是有进无出的么?居然来找我掏银子来了。倘叫朝廷知道了,又如何了得。(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