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仲跟着站起身来,一副小心翼翼的样子,可说话的口气却浑不似有害怕的样子,“怎么,麻雀你生气了?”
朱雀被这一叫,更觉懊恼,“你才是麻雀呢,你全家都是麻雀!”
“……”云仲便怔了一怔,“我怎么会是麻雀呢,我再怎么样也该是云雀才对啊,我姓云的呀……”
朱雀气得咬牙,捏了捏拳,再觉无话可说,索性斜了云仲一眼就转身离去了。
云仲一面将手上拎着的外披往身上套,一面提步跟上,“再或者,你某一天打赌打输了,一不小心随了我的姓,你也就变云雀了……”
云仲话口未完,陡听前头的朱雀忽然惊叫出了声,“啊!”
云仲眉心一蹙,赶忙伸臂揽住朱雀的细腰,一把将她往怀里紧紧扣了住,面色隐隐有些惮然,“怎么了?”
朱雀一时只任他圈揽,但一动不敢动地盯着脚下看。
云仲自朱雀身后探头来瞧,下巴就搁在她肩头,看了便笑,“都是熟人了,你怎么还怕它呀?”
朱雀等着脚下的灵蛇从她身边走出老远,才缓了心神,反应了好一会儿后才想起来自己还没来得及反驳云仲,便又挣开云仲忽然转过身去,“谁跟它是熟人啊,你跟它才是熟……呃……”
转身幅度过大,一不小心叫石阶给绊了一跤,便轰轰烈烈地就要往石阶底下栽去。
云仲心头一跳,慌忙踏进了半步将朱雀牢牢抱进了怀里,温声佯嗔道,“你小心一点。”
耳边吹过云仲说话时候的吐息,朱雀身子轻轻一颤,便赶紧要挣开云仲再退开了去,红着小脸道,“你你你做什么?快放开我,放开!”
朱雀不依,云仲便不敢强抱,只好乖乖松落了手道,“好好好,我放开放开,你小心点别再摔了就行了。”
朱雀可丝毫不领人情,哼着声扭头就走。
云仲也抬脚随着去。
朱雀却似后面长了眼睛似的,云仲前脚才抬起,就见朱雀倏然掉转了头,厉声道,“你不许再跟着我了!”
云仲愕了一愕,本想说他也预备着打道回去了的,可想了想又把话给咽了下去,只道是:“好好好,我不跟着你了,不跟着你,你赶紧走吧。”
朱雀这才将信将疑地回转过身,跑远了去。
只留得云仲独自在后头忍不住摇头叹笑。
日上三竿时候,清寒渐消薄透。
妍华居的大门嘭地一声忽然被从里面打了开来,一个黄衣裳绿襟袖的窈窕身影便应声出现在了眼前。
黄妍红着眼睛,提着个小小的包袱就急匆匆地往外走。
细妹急急追出门来,赶上前去扯住黄妍手里的小小包袱哀告道,“黄妍小姐,你别这样,有事好商量,好商量的。”
黄妍泪眼凝眸地看了看细妹,一句话不说,只顾着往外头走。
“黄妍小姐,黄妍小姐你别这样……”细妹劝她不住,便转眼去看一旁的夜歌。
夜歌却是不知自己该当如何上前来帮助她的,但任细妹眼神哀哀地将他望了住,只是杵在原地不动。
细妹正感郁郁,敖显大着步子就迎面走了来,当众一把将黄妍拉进了怀里,将她手里攥着的小包袱轻轻巧巧地抽离了递给细妹,抱着黄妍笑得明朗灿烂,低声在她耳边道是:“人都是我的了,你还想去哪里?”
黄妍本就觉着羞恼,再听敖显将昨夜之事这么一提,顿时难堪不已,挣扎着不肯他搂抱。
敖显紧了紧手臂,牢牢将她扣进怀里,畅然地舒出口气来,郑重着柔声道,“妍儿,我们马上就成亲。”
黄妍原本推却他的双手顿时绵软了下来,默了默后,便索性再往敖显怀里偎了去。
敖显感受到她妥协顺从的心意,低头看了她一眼,轻轻在她颊上吻了吻。
边上的童伯、云仲与黄季等人便纷纷移开眼去。
敖显与黄妍的大婚办得热闹但不张扬。
只将府里上上下下的门客宾友统统凑到一处热闹了两天两夜,再除去门前张灯结彩外,并不如何铺张生势的。
敖显与黄妍成婚的那一夜,春宵薄媚,天色奇好。
修罗着了一袭白衣,远远地坐在门边一隅,静静地看着一身大红喜服的敖显,看着他搀着他的新娘行完礼后挨座与众宾客敬酒。
从头到尾,敖显那眉眼间的笑,可真真是春风得意。
修罗看着那熟悉而俊逸的眉和眼,恍觉着有些目眩,便兀然拎起一小壶女儿红,脚步虚飘地走出了门去,也将满堂的欢声笑语尽数抛在了脑后。
次座上的玄彬眼风里瞥见修罗退出堂去时,便显然有些蠢蠢欲动,就连伏在脚边的白蒙都看出了他的那么一点心思,半撑了身就打算随时跟上玄彬去的。
可在玄彬一旁坐着的满面阴郁的青夔正捉了只酒杯过来,玄彬举杯欲回敬,却看他那酒杯里头空空无物,什么也无,看样子倒势是要请玄彬帮着续杯的。
玄彬呆了一呆,便只好舍了修罗不顾而先忙着为青夔添杯。
青夔一杯一杯浅斟慢酌,几个指头闲闲地叩着桌案,目光远远地投望着,却又并不对着什么看,眸中的光亮深深蕴着。
玄彬起始还有些耐心,一杯一杯地等着青夔喝了完全才又给他往杯中续酒,可瞅着不知多少杯入肚之后那青夔还是模样依旧,面色不改,玄彬这便有些郁郁,连倒酒的动作都明显变得快了起来,便常常是不待青夔把酒喝完就先将他的杯子给抢了过来又给他再往里头满了一杯。
青夔便看得有些发懵,拈着杯子正欲与玄彬问上一问,可玄彬一时心思不在,竟就没弄得明白,端起酒壶迫不及待的就又要往青夔的杯中倒酒,可酒还没倒成就先见了有酒液自杯中四壁涌了起来。
玄彬是叫酒水打湿了手才反应过来的,原来青夔杯中的酒根本就还没来得及喝呢。
玄彬这便奇了怪了,“你怎么还不喝呢?”
青夔一脸莫名,“我歇会儿再喝不行啊?”
玄彬郁闷道,“你不喝我怎么给你倒酒呢?”
青夔酒杯往桌案上一搁,看是莫名,又更像无辜,“谁叫你给我倒酒了?我自己喝不会自己倒啊?”
玄彬立时便无话可说了,“……”
却又听青夔道,“你无事献殷勤的这是想做什么?”不待玄彬回答,先自揣问道,“你不会是又想再继续来开解我吧?”
弄得玄彬无限惆怅,“你都来喝喜酒了,我还开解你做什么呀?”
青夔端起酒杯悠悠送至唇边,只道是,“那就只有你自己知道了。”
玄彬摇头轻叹着立身而起,满脑子想的便是尽快结束话题,速速打道回自己的住处去,张口便来了句,“你这真是不可理喻啊。”
青夔乍听无奇,待到此话在脑子里过了一遍,他反应了一会儿,才拈杯指去,“你方才说什么?”
玄彬淡淡看他一眼,“没什么。”
轻拂衣袖,转身而去。
白蒙抖了抖身上虎毛,踏着轻快的步子,威风凛凛地跟了上去。
青夔愕了一愕,看着这一人一虎,半晌没说上话来,眼见着玄彬去远,这也才没再想要说什么。
罢了罢,便只独坐独饮。
寒月当窗,乌桕焕然。
修罗拎着一壶女儿红,披着月色不知不觉便踱到了玄彬的住处。
扶门而进,身软步虚,冷面现绯,俨然是微醺模样。
进得院中,自镂空的门窗一望到底,远远就瞧见了室内空无一人。(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