又躺了半个多月,钟意总算能下床小范围地活动。
六月中旬的埃及,热浪翻滚不断,炙热的阳光像张开的巨网,不断地燃尽着周围的一切。
伤口愈合周期的过程十分漫长而又煎熬,夏天才刚刚开始,钟意就无法忍受每每入夜,纱布下的伤口愈合时钻心的痒,甚至严重影响到了她的睡眠。
安树为了方便照顾她,搬进了和她同一间病房,她睡床,他睡地上。每到夜里钟意被身上发痒的伤口折磨到难以入睡,安树会用他略微冰凉的手,轻轻握住钟意的双手,陪她说话,转移注意力。
常常几天下来,安树眼底下的青色愈加明显,同样,钟意也好不到哪里去。
有一次在病房内,他弯腰正帮小雏菊换水,低垂下的眼睑,睫毛轻颤了几下。钟意侧着头,半托着腮望了他好一会,忽然轻笑一声:“我们俩组合起来,可以去动物园里扮演熊猫了。本色出演,根本不需要化妆。”
安树慢条斯理地将小雏菊插入瓶中,摆弄了一下枝条,闻言,抬起头望向她,唇角上扬起浅而易见的弧度:“你难道要扮演瘸了一条腿的熊猫?还是安心养伤,不要瞎折腾。”
钟意指了指打着石膏的左腿,“伤口已经不怎么发痒了,过几天应该就能拆线了,这下你该没有意见了吧。”
“那也不行!”安树不经意蹙眉,一脸严肃地望着她,沉声道:“没有完全痊愈之前,你还是趁早打消这个念头。”
钟意撇了撇嘴,表情幼稚可笑,咕哝:“嘁,你又不是医生,怎么知道我现在就不能运动……”
安树微低敛下眼帘,指尖从小雏菊的花瓣上轻轻扫过,他不动声色地扫了钟意一眼,低沉清冷的嗓音,带着笑意:“你想出去玩?”
听到“出去玩”三个字,钟意的内心雀跃不已,小脸抑制不住地流露出开心激动的表情,拼命地点点头:“想,当然想了!”
在病房内闷了一个多月,好不容易熬到能下床活动,也只是从门口走到窗户旁,然后呼吸一下外界的空气。五分钟都不到,就被他强制性地抱回病床上。
比住监狱还要没有人身自由,钟意恨不得搬进监狱里住,至少监狱的活动范围比医院大。
且“狱警”不会对你进行二十四小时严守看管。
安树从医院内借来一辆轮椅,将钟意抱上轮椅后,推着她走出病房,出了医院。
这是钟意自发生意外后,首次踏出病房,呼吸病房以外的新鲜空气。她深呼吸了几口新鲜空气,像个没见过世面的小姑娘,对外界的一切都表现的十分好奇,伸出手指挥安树推着她往这,往那。
脸上少见地浮现真正开心的神色,比起在压抑的病房内流露出让他心安的笑容,安树已经记不清有多久,没有真正地看到她开怀大笑的神情。
她的笑容充满着感染力,不知不觉传染给了他。
安树破例一次,准许她可以离开医院,去她想去的地方。钟意当即毫不犹豫地选择了——红海,又担心安树反悔,她扬起头,逆着光眯了眯双眼,嘴角噙着一抹狡黠的笑:“你可不许反悔!答应了就得做到。”
安树无奈一笑,伸出手点了点她的鼻尖,语气浓浓地夹杂着好似他是被胁迫的意味:“只许一次,下不为例!”
红海离医院有些远,安树不知道从哪弄来了一辆空间大、舒适度格外不错的商务车。他将钟意抱上副驾驶,替她系好安全带,轮椅折叠起放在后座,然后导航目的地红海,发动车子,很快驶向红海附近。
安树将车停车了空旷无人的马路边,从后座拿下来折叠轮椅,展开,又将钟意抱下车放到轮椅上,整个动作一气呵成,潇洒利落极了。
还好埃及当天的温度并没有多高,三十度左右徘徊,不然头顶着热日炎炎,还没晒脱水人就先变成非洲人。
安树推着坐在轮椅上的她,沿公路步行了十分钟左右,远远地就看到蔚蓝色的大海,和阳光照射下镀了一层金色的沙滩。钟意小幅度地张开双臂,闭上眼感受海风从张开的双臂下刮过,仿佛在飞翔。
紧挨着红海的是一望无垠的沙漠,漫天飞舞着的沙子,热浪翻滚。迈克探望她的时候,说等她伤好了,一定要带她体验一次骑着沙漠摩托在沙漠中驰骋心跳的感觉,比潜水还要刺激有趣一百倍。
钟意也只能在心里幻想,那种心跳加速的感觉,安树二十四小时看着她,不允许她做超出身体负荷的运动,即使伤养好了,也只能含泪默默看着。
“安树,再快些。”钟意闭上眼,任由海风将她的头发吹乱,发丝凌乱地贴在脸颊上。
她在心里不断默念着:快些,再快些!还不够!快!
轮椅上的两只轮子,在沙滩上留下两道深深地轮胎印,安树推着她走到沙滩中央停了下来,他半蹲在钟意身旁,同她一起望着蔚蓝色的大海。
此刻医院内却乱成了一团糟。
程蓝提着煲好的骨头汤,推开病房门,病房内静悄悄的、空无一人。她有些纳闷,出去找了一圈,皆是找不到人,连同钟意一起消失不见的,还有日夜照顾着她的安树。
程蓝很快镇定下来,她拨了钟意的手机,无人接听,她又试着打给安树,依然无人接听。
虽然程蓝相信安树不像那种拐卖人口的坏人,但始终联系不上他们,钟意腿脚又不方便,这不得不让她猜测他们是不是遇害了?正想着先报警在通知欧阳,一个印度的小女孩跑了过来,用着印度语和手语告诉程蓝,她看到小哥哥推着坐在轮椅上的姐姐,走出了医院。
程蓝虽然一头雾水,但也似懂非懂。她放下手机,朝小女孩友好地笑了笑。
凉爽的海风不断地从钟意面庞上吹过,吹干了她脸颊两侧黏腻腻的汗。她一只手笨拙地将头发往后拢了拢,长发覆盖的脖颈,渗出了黏哒哒的汗水,格外地不舒服。
安树察觉到了她的小动作,站起身,绕到她身后,十指微弯曲,替她梳理着被海风吹乱的长发,扎成一个马尾。
钟意并未回过头,视线投放在平静的海面上,弯了弯唇角露出浅浅一笑:“我们家安树,越来越会照顾人了。”
安树脸颊微红了红,他微低敛下眼帘,指间从钟意柔顺的发丝中穿过,内心的最柔软的一片,像是被轻轻抚摸过一样,更像是投入平静的湖水中的一颗小石子,瞬间荡起层层地涟漪。
“钟意。”安树在她面前半蹲下身,伸手握住她搭在膝上的手指,指腹摩挲着,嗓音低哑:“有些话我憋在心里很久了,我想现在说给你听,可以吗?”
被他握在手心中的手,指间犹如触电般击过全身,她颤栗了一下。钟意怔怔地望着眼前已然长大成人的少年出神,心跳声却好似如擂鼓。
“嗯,”钟意点了点头。
安树伸出放在她双膝上的另一只手,捧住她的脸颊,温热的掌心紧紧和她的肌肤相贴切着,钟意分不清是他掌心中的温热,还是自己的脸颊滚烫的厉害。
四目相对,他们彼此静静地凝望了一会,无论从对方的眼中看到的自己,还是从自己的眼中倒映出对方,那一刻,他们的心意是相通的。
“我想照顾你一辈子,钟意。这就是我的心里话。”安树嗓音低沉,尾音上挑,带着几分细细地魅惑。他微挑了一下眉,真挚、毫不掩饰对她的爱悄无声息地暴露在眼睛里,他大声地重复一遍:“钟意,以后你的人生由我来照顾吧。”
他表面看似一脸平静,其实内心无比地紧张与慌乱,他知道,现在的他还不能完全承担起钟意的全部人生。
可在爱情面前,一切都显得微乎其微,不那么重要了。
钟意眼睛闪烁了几下亮光,并未着急回答安树的问题。她的答案,其实早就写在了眼睛里,只不过她一直有所顾忌,顾忌这段新的感情会像上一次一样;顾忌两人之间的年龄差距,不会有好结果。
安树却好像看穿了阻碍她的想法,他温柔地笑了笑,双手捧住钟意的脸颊,眼睛与她对视,一字一句道:“如果你在担心你比我老三岁,这个完全不需要。我从未介意过,也没有想过我们之间年龄差距的问题,我爱的人是你,不管我们的年龄是否合适,我的心始终是属于你的。”
“喜欢就是一生,在一起了就是一辈子也不要分开。你怎么忘了,钟意,我的宿命属于你,这是永远也改变不了的事实。”安树微低垂下眼眸,额头抵着钟意的额头,鼻尖抵着鼻尖,两人的呼吸浅浅地交缠在一起。
“怎么办,我已经爱上你了安树。”
是从什么时候开始,钟意的整颗心放在了安树那里,就再也收不回来了。大概是他一次次闯入自己的生活当中,一次次在自己陷入危难,他总能出现,她爱上安树并不是没有理由,他成熟、理智、体贴又懂得照顾人,骨子里透着法国人的浪漫,更重要的,他爱她,比谁都要深深地爱她。
她也爱他,一如既往,从未改变过。
“我可以吻你吗,女朋友。”安树低低地笑了一声,钟意闭上眼,“可以”话音刚落,两人的唇瓣贴在一起,唇齿交缠。(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