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俞川头一扭,不死心道:“这次学校可是斥巨资举办的活动,不参加多亏得慌。”
“谁的主意?”
“校领导……”
许淮生夹菜的手一顿,侧目扫了陆俞川一眼,眼神意味不明,声音浅淡:“你也参与了是不是。”
“副策划人是我。”陆俞川扬了扬唇角,放下手中的筷子,两手一摊,挑挑眉。
许淮生几不可闻地用“杀人”的目光瞪了陆俞川一眼,抿了抿唇,低头吃饭。
缓了一会,钟意的咳嗽声总算止住了,嗓子却涩涩的,“去年你也说‘学校斥巨资办艺术节’,结果没什么也没办成,开了场运动会。今年又是,这是要开春季运动会的样子?”
“我记得钟意好像还拿了女子一千五百米冲刺冠军。”辛芮夹了一筷子米饭送进嘴里,瞥了陆俞川一眼,乐道:“俞川连拿了三个体育项目的冠军,两个亚军。奖品是什么来着,我一时竟然给忘了……”
“荣誉证书。”钟意懒洋洋地代回答了声。
“噢——”辛芮恍然大悟地点点头,却在拖长尾音的那声“噢”上面,又加了一句:“后来好像是还没拿热乎,就被一阵风给吹跑了,当时就彻底不见了。”
两人balabala说个没完,话题也越来越脱离正常轨道,短短的用餐时间,她们聊了大到国家大事,小到此生大事。
陆俞川依旧不肯死心,即使被许淮生虐了千百遍,也待许淮生如初恋一般,苦口婆心劝他答应了吧,就当走个过场,也省得他没了面子行。
许淮生被他缠的难受,皱着眉,勉强答应了他,至于艺术节那天会不会丢他的面子,他不敢保证,也不会允诺。
陆俞川极力压下唇角扬起的笑意,抿着唇,就是不让自己笑出声。
钟意觉得许淮生这是迫于无奈才出此下策,有礼有节。任谁在陆俞川的软磨硬泡下不会厌烦,能做到心平气和地答应他,此世间也唯有许淮生了。
她就不行,拒绝两次后不行,再拒绝第三次准发火,然后直接动手打起来,比吵架解决问题效率高多了。
也有一点,和陆俞川吵架时往往输的人都是她。
嘴欠的人,怎么跟他吵都吵不赢。
“钟意也参加吧,和阿生刚好组个队。”
钟意端着餐盘的手不由自主地松了松,差点一个手滑,餐盘从手里飞出去盖在对面陆俞川的脸上,惊讶了半天,憋不出一句话来。
钟意:“……”
陆俞川笑眯眯说:“你们组个乐队不是很好吗,成员不需要多,两个人足够了。”
辛芮两眼放光,“这个主意不错,我赞同。”
钟意愣了愣,和许淮生面面相觑,一脸“我是谁,我在干嘛”的表情看着许淮生,许淮生微抿了抿唇,压下唇角的笑意道:“你都会什么乐器?”
“额……”钟意窘迫地垂下头,手指扣着餐盘边缘,小声说:“……容我想想。”
她身上没有什么艺术细胞,除了画画好点,几乎找不出和“艺术”两字沾边的才艺了。
盗用陆俞川的原话:钟意就是完美地避开了钟母身上所有的优点。
所以,她一出生,就注定了要当个普通且又平凡的人。
想了半天,钟意涨红着脸,小声说:“……吉他算不算?”
许淮生压不住了唇角的笑意,双眼亮亮的,“只要不是一窍不通,都好办。”
“嗯。算半个中级水平。”
“那好,下次带学校来,一起练习表演要用的曲子。”
钟意十岁那年被钟母威胁着上了乐器补习班,说是要培养她的气质,让她长大以后做个知书达礼的女孩,而不是整天就知道跟一群小男孩玩泥巴的“假小子。”
机缘巧合下钟意选了吉他,上了半年的课,优雅大方的气质没培养成,到先学会了摇滚,本来就在“假小子”边缘徘徊着,这下,彻彻底底成了不折不扣酷到飞起来的“假小子”了。
钟母给她报了一年的课,只上了上半年,下半年教她吉他的美女老师主动找到了钟母,说这孩子她实在是教不下去了,摇滚风重金属中毒太深了,她教的是轻音乐,曲风相差太大,交流都成障碍,并愿意把下半年的学费悉数退还给钟母,不扣除任何手续费。
沉迷了一小段时间,就这样不了了之,吉他也被她放在了床底,再也未动过。
钟意吃过晚饭无事可做,特意从床底下找出了尘封许久的吉他包,包面上没有想象中时间造成留下的灰尘,很干净,边缘都开始磨了毛,有些破旧。
钟意轻轻拉开拉链,看着依旧如同崭新一般的吉他,手指轻轻拨动了一下琴弦,发出一阵清脆的响音,“铮~~”
音色和现在市面上好点的吉他比,自然是差远了。
钟意从包内取出吉他,仔细端详着吉他表面上,岁月留下的痕迹。
她还清楚的记得,这是她上乐器班学吉他的第二十天,钟父发了工资给她买的,之前学习用的,都是班内老师预备的吉他,
虽然班内的吉他可以用一整个学期,但钟父不愿让自己的女儿和别的小朋友不一样,虽然钟意每次上完补习班后回到家,不会向他们要属于自己的一把吉他,但钟父怕她因为没有吉他而被别的小朋友孤立,跑了十几家琴行,买了一把音色非常好,真正属于她的吉他。
当时的钟意并没有多感动,就跟吃了个自己挺喜欢的食物一样,还不至于让她上蹿下跳大呼小叫。现在回想起来亦是如此。
钟意当时的内心想法是,‘完了,逃课时又多了个累赘了。’
…………
钟意抱着重出江湖的吉他,兴致冲冲地下了楼,钟父钟母正坐在沙发上,一个看报一个追剧。钟意唤了两声“爸,妈”,摆好姿势站在那里,等待两人的目光看过来,然后大秀一下她的才艺。
三分钟过去了……
看报的依旧看报,追剧的依旧追剧。
“钟同志!钟女士!”钟意提高了音量,保持着刚刚摆好的姿势没动过,这一声,吸引来了钟父钟母的目光,钟意清了清嗓子,道:“接下来请欣赏由老钟家的女儿带来的才艺表演。”
话音一落,钟意拨了拨琴弦,缓缓的一段吉他音从她指尖流出,不疾不徐,绵长而悠然。
弹完后,钟意一脸兴奋地问:“怎么样?好不好听?”
钟父默默拿起放下的报纸,扫了一眼报纸上的字眼,字正圆腔:“革命尚未成功,同志还需努力。”
钟意:“……”
钟意又将视线转向钟母,嘿嘿一笑,凑到了钟母身旁,头侧放在钟母肩上,带着撒娇的意味:“妈~你说。”
当初是钟母送她学乐器的,在场内钟母最得发表一下客观评价。
“嗯,几年没碰了,音调都拿不准了。”钟母目不转睛地看着电视剧,连侧目看她一眼都没看,给出了十分“客观”的评价。
钟意“腾”的一下从钟母身上坐直身,早知道她就该练练在弹给他们听,现下让她颇有股在关公面前耍大刀的窘迫。
钟意抱着吉他,灰溜溜地跑上了楼。
又练了会吉他,找找当初的感觉,这才上床熄灯睡觉。
第二天,钟意起了个大早,洗漱完毕后下楼吃早饭,吃完早饭又跑上楼,背上装有吉他的吉他包,出了家门。
刚好碰到推着自行车走到她家院外门口的安树,钟意小跑着,跑到安树面前,笑眯眯地打了个招呼:“早啊,安树。”
“别磨蹭了,要迟到了。”安树坐上自行车前座上,双手撑着车把,视线从钟意身后背着的大包一扫而过,微敛下眼帘。
钟意快速地坐上自行车后座上,整理了一下占用面积很大的吉他包,腾出一只手,轻拍了一下安树的后背:“好了,走吧。”
安树蹬起脚踏板,自行车稳稳地在路上行驶着,车速不快,刚刚好。
“艺术节?”
钟意“嗯。”了一声,解释道:“就相当于一些晚会,这是学校举办的,参加表演的都是本校的学生,到时候学校会对外开放,安树一定要来看我表演哦。”
“你要演砸了怎么办?”
“不会演砸的。”我已经跟许淮生约好了,从现在开始训练表演要用的曲子,直到艺术节那天来临。
“钟意,你这么蠢,演砸了也是情有可原。所以,不要在狡辩了。”安树微转动了一下手臂,风声呼啸地从他耳畔刮过,驶入另一条宽阔嘈杂的马路。
“借你吉言。”钟意皮笑肉不笑地说。
“不客气。”安树轻握了一下手刹,车速慢了下来,然后,自行车缓缓在三中校门口停了下来。
钟意从后座上下来,冲安树挥了挥手,笑得一脸灿烂。
安树隔着她身后络绎不绝的人群,看着那个笑容十分温暖的女生,压下去的唇角缓缓扬起,声音柔和:“放学后别乱跑,等我。”
钟意遵旨似的频繁点头,“快回去吧,当心迟到奥。”
安树不在多言,又凝望了她一眼,调转车头,背着她驶出她的视线内。
钟意将挎在肩头上的吉他包往上提了提,随着人群涌动的凌乱脚步,像只归巢的企鹅似的,左右摇摆着走进三中校园内,(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