已经一天没吃过东西了,肚子不停的叫。
因为白大褂们过了很久才把她弄出来,错过了中午和晚上的放饭时间。
从来没有一天比今天更难熬,屋里冷,又没有食物可以抵御寒冷,沈长清没过多久就开始牙齿打颤了。
晚上可能是怕病人们闹事瞎吵吵,这个跟监狱没什么两样的地方七点钟就关了灯,在夜色的掩盖下,沈长清终于忍不住呜呜哭了起来。
全身都在痛,有酸痛有钝痛,胃部是火烧火燎的痛,小腹也隐隐作痛,头皮、脸颊,甚至手指都冻的发涩。
起初是埋在膝盖里小声抽噎,后来势头越来越大,好像从小到大受过的苦都没有今天多。
只哭了一小会,想到还有老婆婆在睡觉,便擦了擦眼泪,脏兮兮的袖口蹭在红肿的脸蛋上,火辣辣的疼。
看着被子还好好叠着的床,下了好一番功夫说服自己躺了上去,心怀芥蒂的拉着一个被脚直直的盖在自己身上,身体像挺尸一样一动不动。
本来以为睡着了一切就都好了,不会再痛了也不会感觉到饿了,,可是当温度达不到令身体舒适的温度时一般都是睡不着的。
半夜里沈长清迷迷糊糊觉得差不多要睡着的时候胃部的痛感突然大举爆发,又是肠胃炎,时间一下就回到了一年前她出差回来的第一个晚上,好像也是过完年不久,她半夜肠胃炎犯了,疼的死去活来的,连杯水都倒不了。
一盏微弱的小灯亮了,一张布满褶皱的脸突然出现在沈长清上方,吓得她胃部又是一阵痉挛。
“胃痛?”
沈长清轻哼了一声算是回应了。
她在床上捂着肚子不动不敢动,看到老婆婆叫了人开门,不知道跟人说了声什么,门就被打开了,随后她端着一个发黄的厉害的杯子放在了沈长清那边的桌子上。
“多久不吃东西了?”
沈长清伸出一个手指头。
老婆婆哦了一声,开始在杂乱的药中翻腾着什么,好一会说了句:“才一顿没吃而已,现在的小姑娘怎么都这么矫情了。”她像是自言自语呢,又像是故意说给沈长清听的。
徒手掰开了两管葡萄糖注射液,又扣了几粒药片,一片大的白色的,一片小的淡黄色的。葡萄糖直接倒进了装着热水的杯子里,两片药放在手心,掌心一翻扣在桌子上。
然后掀开自己的被子,继续侧过身去睡觉。“葡萄糖和维生素。”
忍了一会等疼痛没那么强烈了沈长清才伸手去摸那杯水,老婆婆可能是提前兑好了温度,等她歇了一会拿起来时已经发凉了。
可见室内的温度有多低。
怕水温再下降,沈长清一大口喝了半杯,有点甜,有点腻。
两个药片,她看过去。
桌子上有黏糊糊的污渍,在小灯的光下还能看到几颗令人作呕的毛发粘在里面,而两个药片就放在上面。
什么药?吃不吃?
她不敢轻易相信外人,而且,看上去有点恶心。
可是,大半夜还能管她死活起来给她弄水的人,心应该不会太坏吧,犹豫了一下,沈长清捏起药片,就着半杯葡萄糖水仰头喝了下去。
不知道是心理作用还是饥饿得到了缓解,躺下没多久就感觉疼痛慢慢撤退了。
终于可以好好睡一觉了。
正想着,楼道忽然传来厉声的尖叫,猛然将她镇醒。
透过铁门上的一小条玻璃可以看到楼道里的灯全亮了,几道身影飞快的跑过去,老婆婆也被吵醒,嘟嘟囔囔的起来。
“发生什么事了?”沈长清拄起身子。
“别管了,快睡吧睡吧,准是又死人了。”老人说的云淡风轻,起床打了个哈欠进了厕所。
厕所的门并不隔音,一会就传来老人费力的排泄声。
本来很浓郁的困意早就不知道跑哪去了,沈长清掀开被子披了件外套,走进了阳台。
本来白天是有风的,这半夜到平静些了,清冷清冷的。
后院是荒芜一片,这里是二楼,看院子里看得清清楚楚的,地面上覆着厚厚的一层枯叶,院子很小,围墙很矮,往远看看点能看到院子外面的荒地。
大片大片的空地,想必离寸土寸金的北京城很远了。
有手电的光出现在墙外的荒地里,仔细听还能听到交谈声。
“你看什么呢?”
沈长清正看得认真,冷不丁的身后传来声音,肩膀一抖外套掉落在地上。
“婆婆,那里又好多人。”沈长清指着荒地。
老婆婆站的直直的,这把年纪了沈长清见过还能挺直腰背的人不多。她随着沈长清的方向看了一会,扫兴的说:“回去睡觉吧,那是挖坑呢,到天亮了就可以把刚才死了的人埋了。”
捡外套的手顿了一下,感觉背后出了一身冷汗。
赶紧跟着老婆婆往里面走。
边走边追问,“这里经常死人吗?为什么埋在这里?家属知道吗?为什么死的?”
老婆婆白了她一眼,说你话还真多,不过还是一一回答她:“来这里的不是精神病就是得了什么绝症快死了的,要么就是吸毒,家人受不了了不想要了给扔到这里的,进了这里就代表生死都是这的人了,大多数人都会在这里过完自己最后的日子,死了任凭处理,对了,你吸毒?不过我看你年纪轻轻地,不会也是被家人抛弃的吧?”
沈长清神色一下就暗了下去,“我家人不知道,我也不知道自己怎么会被送到这里。”
“傻姑娘呐,能来这里肯定是得到了又话语权的亲属签字的同意的。”老人冷哼了一声,眼睛往一边瞟了下,“看来你是被最亲近的人卖喽!”
“不可能!”沈长清抬起头,有话语权的只有两个,除了妈妈就是颜谨,妈妈根本不知道这件事,就算意外知道了也不会把女儿送来这种鬼地方受罪,颜谨就更不会了......
是怎么了,她有点犹豫了......想到下午白大褂之间的对话,发现自己好多事摸不着头脑。
但无论如何,她都不应该怀疑到颜谨身上不是吗,他一定会来找自己,把自己解救出去的。
“不可能?呵,有什么不肯能的。”老人说完这句话拒绝交谈的盖上了被子,面向了里侧。
沈长清只好回到自己床上。
睡不着了,楼道里自从有了那一声尖叫后一直都没安静过,各种哭嚎狞笑疯言疯语接踵而至,回到了白天的情景。
老婆婆连身都没翻一下,不知道这种环境她怎么能睡着的。
这一夜特别短暂,沈长清还没闭眼好好休息一会,天就亮了,沈长清就是那种早上阳光一强烈就睡不下去的人,起床洗了漱,老婆婆刚好了起了,没理沈长清,直接进了洗手间。
有长得强壮的女护士把外面的铁栅栏打开,又打开了门,走进来把一套和其他人一样的蓝白色条纹病号服扔在她床上,还有一套洗漱用品和饭盒餐具,眼神冷漠的往她身上一扫而过,做完后出去,锁门。
老婆婆出来后往阳台外抻了抻脖子,大概是查看埋人的情况,沈长清都都不敢朝那边歪,她大概再也不会去阳台了,对面居然埋了好多人......想想就瘆得慌。
看清沈长清脸上和嘴上的伤,也没有多说,往一个抽屉里找了半天就翻出一条皱巴巴失去粘性的创可贴,再看看沈长清脸上的淤青,好像不适用,嘴上也没法贴,只好又塞了进去,过程神神秘秘的,塞完还假装不经意的查看沈长清的表情,确定她没注意到自己的动作才松了一口气。
沈长清心里觉得好笑,不知道老婆婆明明善心的很,为什么总做出毒舌妇的样子。
有敲钟的声音从楼道传出来,老婆婆赶紧给了沈长清一个“快点”的眼神,示意她赶紧去门口站着。
“待会有人推着餐车往这过,门口没人的话他们就直接过去了,你这一顿就没得吃。”
沈长清胡乱的点着头,紧随其后来到门口。
里面的门护士走的时候开开了,她们就在铁栅栏后可怜巴巴的等着。
真讽刺,像一个囚犯一样摇尾乞怜,眼巴巴的求着别人把放放到你碗里,她沈长清,居然也有这一天。
放饭的人经过他们的门前,眼神有些疑惑,大概是想问怎么多了一个人,然后分别在两个人的碗里盛了一勺粥,平平的,一点不多一点不少,然后用手抓了一小把咸菜往老人碗里掂了点,剩下的一小点放到了沈长清碗里,最后是一个巴掌大的小馒头,直接就扔在了稀粥里,溅起了碗里的汤,溅到沈长清脸上。
粥很稀,咸菜根放里面就沉底了,在清水一般的粥面留下点点油星。
沈长清不是什么嘴馋的人,这菜色还可以接受。
舀了一勺粥,到嘴边刚要喝,就眼尖的看到了隐藏在米粒里的白色物质。
定睛一看,勺子掉进了粥里。
“这......”
老婆婆坐在对面已经开吃了,面对沈长清的阻拦毫不在意,还说:“蛆可以补充蛋白质。”(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