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邹老师,这前面,牛车过不去......”村长磨刀石般的低哑声音,让还在想着怎么将自己的腿,神不知鬼不觉拿出来的桑晚,吓了一跳。
桑晚的眼睛从她的腿上挪开,顺着老村长的目光,向远处看去,本该是绿树成荫,鸟啼虫鸣的山坡,此刻正以光秃秃绵延数千米的形态,展现在众人的眼前,粘稠的泥土状沙流表面上,漂浮着冲垮的大大小小的树木,块状坚硬的岩石,以及没有死透,还在挣扎着的野生动物,红色的絮状物在不流动的黏土上,结成一层薄薄的粘膜,使得旁边的小支流凝固,停滞不前,但泥沙主干道上的泥石流大群,仍在以缓慢的速度,向前方的低势沟壑里流淌。
“是泥石流?也不知有没有人受害。”桑晚心里的小声嘀咕,实在是因为她没见过,不愿乱加猜测的去怀疑,毕竟这不是件什么好事情,弄不着需要张扬。
前方的牛,在原地踏步,悠闲的低着头,从旁边扯一丛青草,不亦乐乎的咀嚼着邹恒的声音很平静,似乎是见怪不怪,不光是前方的村长,还是她旁边的小姑娘,都是异常平淡的看向别处。
邹恒一转头便看到她在四处忧心忡忡的张望着,真是一如既往的喜欢担心,力所不能及的东西:“晚晚,这种现象,在这里很常见的,所以大家多多少少都会避开山中,像这样地势的地方。”
“常见?”桑晚再次抬头往前方的惨状看去。
“嗯,村长我们换一条路走。”邹恒将二妞往身旁揽了揽,小声的训斥道:“坐好。”
“老师快看,那里有一丛天星星。”二妞的屁股是安稳的坐下了,但是,上身却是不安分的趴在牛车上,扶着牛车的车栏杆,往外倾过去。
“天星星?”邹恒不解的向着二妞指着的方向看去,原来不远处,长着一丛龙葵草,黑溜溜的一串接着一串,圆滚滚的甚是喜人,星星点点的黄色蕊,伴着邻近的紫色蕊,镶嵌其中的小白花,小紫花,纷纷垂着个脑袋与黑色的果实同步躲在茂密的绿叶下。
“沉不住气?”勾起唇角在笑的邹恒,缓慢的将桑晚的腿还给了她,也不知是不是应了二妞的欢喜,竟然,下车往那边走了过去。
“嗯?”桑晚有些不明白邹恒在说什么,但是对于被解救出来的腿,她还是很乐意的。
“它的花语?”背对着桑晚的邹恒扔出了这么句话。
“花语是什么,邹老师?”活泼的二妞在邹恒下了牛车后,就忘了训斥,咕噜咕噜的扑腾着短腿,从桑晚的眼前跳了下去。
“问你桑晚姐姐去,要是老师没记错的话,她以前对这个很感兴趣来着。”
“那个漂亮姐姐不叫晚晚?”
一大一小的声音,渐行渐远,桑晚隐约听到这么几句模糊的对话,她对花语感兴趣过吗?这么小女生的行为,原来她曾经也曾拥有过,怪不得有时没时,她的脑海里就会冒出那么几句花语,果真人是会变的,她当然也不能例外
“喜欢咱们的邹老师?”比之前磨刀石般的声音还要多一层磨砂的沙哑拖腔,听的桑晚莫名有些奇怪。
“没有,我们只是朋友。”桑晚实话实说。
村长从牛的背上,拿出一个布袋子,随后桑晚就闻到一股说不上来的怪味。
“这是烟叶,没见过这样的吧?”边说边用打着对错红笔印的纸张,将那一根根的姜黄色枯叶条状的东西裹在了里边,火柴的划痕声,响过,那裹好的条状物瞬间被点燃,接着一股米白色的浓烟,从花白胡子上方掠过。
“城里人怎么会见过,从哪里来就回哪里去吧。”桑晚从没想过她会被这个老人,这般排斥,刚想要问原因都时候,二妞甩着麻花辫子,一蹦一跳的往这边跑来。
“桑晚姐姐,邹老师说晚晚这个称呼不能随便乱叫,为什么呢?”因为奔跑而红扑扑的脸蛋,好看极了,亮晶晶会说话的眼睛,笑眯眯的专注,让桑晚转移了注意力。
“这......仅仅是称呼罢了,没有什么可不可以的,你要是想叫我晚晚姐姐,也不是不可以,不过你要乖乖听话。”
“邹老师,你听到了吗?晚晚姐姐说了,可以叫。”说着就将手里捧着的熟透了的天星星,递到桑晚的面前,稚声稚气的让她拿着。
“知道了,你别忘了,你晚晚......姐姐说了,你要乖乖的才可以。”眉眼之间的笑意,与那二妞着实没什么两样。
“晚晚......”
“坐好了,我们要转头喽。”突然出现的声音,打断了邹恒的话,不过谁都没在意,毕竟各自心里都有心事,除了不知事的二妞,仍在新奇的东张西望。
她从没坐过,村长家的牛车,每次家里秋收大忙的时候,她家都是人力拉的,所以,这还是她第一次坐上来,回去正好可以向二虎子炫耀炫耀,开心的她,一路上,都在哼着不知名的小调调。
“晚晚姐姐,你知道很多花的花语吗?还有花语是什么意思?邹老师说你懂的很多。”二妞说一句就往桑晚的身边靠近一点,直到不知不觉中将邹恒挤到一边。
“还好。”她不知道邹恒是怎么知道,她曾经对花语感兴趣的,不过好在这也不是什么特殊的秘密。
“花语就是每种花背后代表的意义,有的象征友情,有的象征亲情,有的象征喜爱。”桑晚不愿在这么小的孩子面前,提到爱情这两个字眼,所以用了不及它万分之一的喜爱代替了它,因为二妞不懂,而小孩子不懂就喜欢问,刨根究底的要知道,它到底是个什么样的东西,又是怎样才能在众多花语意义中,占据一席之地的,小孩子的好奇心,从来都不是按部就班的,大多数都是想到了,就会因为不知道而好奇。
就像那时的她,由于他的一句玩笑话,从而喜欢上了一个颇为幼稚的东西,至少在现在的她看来,确实不能和成熟心智搭上边。
“那晚晚姐姐又是怎么知道那些花的花语呢?”
邹恒下意识的想要打断二妞的问题,不过显然桑晚并没有打算拒绝回答。
“因为让我好奇的人,是我很在意的一个人,就像你在意......邹老师对你说过的话一样。”桑晚这番话说的算是半句违心。
邹恒很清楚,因为他以前也是那么的在意过一个人,所以,当他知道那个人,最近喜欢研究花语的时候,他也便开始了学习,想来那些常见,受人喜爱的花儿,她大概都知道了一二,那他就不能再继续做无用功了,他的目的很简单,就是要知道她不知道的花语,没准哪天,她就会因为这个,而对他印象好上几分。
只是,现在看来,完全是他多想了,她并不会因为他知道她不知道的花语,而对他有什么高看一眼的想法,相反,她的情绪,因为这个话题,一落再落。
此时的桑晚,正盯着手中的天星星看,看着看着,就恍惚的回忆起,在环城的时光。
这种东西,在环城的田地里很多,尤其是当他牵着她,去钻那鬼针草群时,见到的概率最是大。
它们很少聚在一起丛生,倒是喜欢一大株的长在灌木丛中,没熟时又硬又青,熟了时又黑又软,常常一碰就裂开,而那个人心里也没什么数,依然顾我的带着她往里边钻,去抄那所谓的近路。
往往那时,她和他的衣服上都会沾染上如桑椹般的颜色,洗都洗不掉的那种,事后他还是不喜欢吸取教训,终于有一次她生气了,于是就扯了一串天星星全塞嘴里了,他不收敛,她就吃了那些讨人厌的东西,要是生病了,他也逃不了责任,可没想到,他随后往嘴里塞的更多。
那时的他们,才一起回家没多久,她也不怎么爱搭理他,但是,有了他以后,明显找她说话的人少了,不管是男生还是女生,所以从这点看来,她还是乐于接受的。
不过那个天星星着实很甜,两人大眼瞪小眼,瞪了半晌也不见有事情,结果他还嘲笑她中毒了,唇瓣乌紫乌紫的,气急败坏的她,就故意的顶了句,当然不能和你玫瑰色的唇瓣相提并论,说真话,她早就嫉妒他,常年一个色调的那个美丽颜色的唇瓣了,本打算也要嘲笑他的唇瓣,同她一样,也是中毒色,奈何,日有所思,夜有所梦说了真话。
“晚晚,你可知男生的唇色,不可以用那么艳丽的玫瑰色来形容?”那时他的晚晚,叫的可真不是一般的动听。
大概自己实在是看不惯他的坏了吧,索性他越是不喜欢,她就越是想要说。
“可是你的唇色明明就是玫瑰色的,我又没骗你!”
“那也不行,玫瑰色不能用来形容我,顶多……顶多用红润,可不能再多了。”
“你这个人可真是古怪,不让说实话,也不告诉我原因,单单就是要我去猜,想说什么就说好了,你不说我怎么知道?”实在是没趣,那时的自己是真的不太想理睬他了,说不出来什么理由。
是她太笨,现在回想起那时的别扭,大概,可能是他离她包裹起来的心,太近了,近到让她慌乱的不知所措,张口就指责对方太奇怪。
恍惚中的桑晚,抬头看了看邹恒唇角的颜色,薄薄的苍白干涩,一点也不像他,无论什么时候都是玫瑰色,哦,对了,该是排除他生病的时候,想到这儿的桑晚,心头狠狠一滞,强行转回去回忆环城的那段美好时光,否则她怕她会出尔反尔的反悔,再去爱他,喜欢那么多年,终究还是不能说忘就忘了的。
之后的事情,就是他一直在想方设法的,让她改变对他唇瓣色泽的想法,甚至是不惜,告诉她真正的原因。(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