送走王婉清后,卢梅的假笑顿时垮在了唇角,转头就是一巴掌,疾声厉色的卡着嗓子眼,气急败坏的颤抖着:“好个白眼狼,吃里扒外的东西,那茶水也是能喝的?”
陆薇并没有去捂住脸上的巴掌印,任由它在空气中进行着冷热交替,并不断的在脸上扩大,用着卢梅惯有的高姿态,凄然冷笑道:“妈,你说的这叫什么话,怎么就是白眼狼了?”
“收起你那套楚楚可怜的模样,我就问你,明知道那茶有问题,你为什么还要让我喝?”
“妈你说什么呢?这茶怎么可能有问题?它是我亲手让佣人泡的茶,我怎么可能不清楚?”
卢梅看着那张高高肿起的脸上,露出的震惊,心下越发气愤,想着就又要给陆薇一巴掌,只是这用尽她力气的巴掌,在空中被笑着的陆薇,轻而易举的截了下来:“妈,气大伤身,虽然你说的事情我不知道,但要是可以的话,您去催吐吧,这不失为一个好方法。”
听到这话的卢梅,作势又要扇陆薇,只可惜她的手被对方钳制的一点反抗的余地都没有:“妈,那茶水我不是也喝了吗?你怎么还是不相信我?”
“信你?我亲手......”话到嘴边的卢梅,像是意识到什么似的,鬼白着一张脸,低垂着头,目光快速的闪烁着,且不再继续往下说。
“亲手?”陆薇笑着笑着,眼泪就不可自拔的顺着红肿的脸颊坠落,真是她亲爱的好妈妈,怎么能这么爱她呢?她都无以为报了,还好,她比她更早的回报了她,要不还真不好,表达她对她的爱意。
“怎......怎么?我那是瞎说的,能有什么事,就是见不得你对他人,比对我还好,宝贝女儿,你是知道的,这个世上我就只有你这么一位......”
“行了妈,你说的,女儿都懂,那是你在爱我,所以,现在,你的宝贝女儿困了,想睡了。”陆薇笑着打了个哈欠,顺势放开了卢梅的手腕。
得到自由的卢梅,拖着自己麻痹的手,下意识的为了远离陆薇,退了又退,看着对面那张,隐藏在笑容底下的狠厉虚假,如密密层层食人蚁,爬满全身,啃噬着她,人性的寒冷让其,全身心都跟着,不由的颤了又颤。
“妈,记得以后好好爱我,你女儿现在辛苦的就快要窒息了。”
地狱深渊里爬出来的血淋淋的恶鬼是怎么笑的,陆薇就是怎么笑的,她本色出演的极其相像,可没有心理准备的卢梅,被这一吓,顿时浑身一软,拖着自己没有知觉的手臂,一屁股蹲坐在冰冷的大理石地面上,半寸不得挪动。
“这一切都是你计划好的是不是?你......你这个毒妇!”卢梅气的,直捂住胸口,喘着粗重的虚气。
“妈,我累了,回去休息了,你也早点休息,老了熬夜对身体不好,虽然您身体本来就不好。”陆薇不在于其纠缠,踩着高跟鞋,一晃一晃的往她的卧室里走去。
明亮的灯光,一路尾随着她身后的影子,往楼梯尽头,弯弯曲曲的延伸,细细的红色高跟鞋,在大理石的摩擦下,发出刺耳的尖叫声,只一会儿,就到了长长的走廊过道,松软温暖的地毯,温柔的包裹住她的鞋跟,毛茸茸的触感,刷扫着她绷得紧紧的鞋面。
“梅梅,高跟鞋穿久了,会很累,况且你还抱着咱们的小宝贝。”
“那你倒是想办法啊!总是光会嘴上说说。”陆薇呆愣的看着走廊的远处。
“微微开心吗?以后赤着脚,也可以在走廊里玩耍了,喜欢吗?”
“喜欢,谢谢爸爸。”
“说什么胡话,做女孩子就要有女孩子的样,不求她琴棋书画样样精通,最起码该有的礼仪得给我端住了,以后长大也好嫁个好人家,不像我......”陆薇摸了摸自己的脸,害怕的退到墙角。
“微微,小宝贝,你怎么了?不开心了?爸爸回来了还不开心?”
“开心,爸爸,抱抱。”
“爸爸你的胡子,扎人疼。”
“好,那爸爸剃了胡子,再来亲我的小宝贝。”
“那......那好吧。”
“陆薇,你功课都做好了?这么小就不听话,以后还了得?”
“梅梅,微微还小。”
“三岁的姑娘了,怎么就小了?你给我过来,还会告状了,谁教你的?尽是学这些不三不四的东西。”
“梅梅,有什么不满的你......”
“担待?陆泽你别忘了,当初你是怎么求我生下她的。”陆薇蜷缩的坐在地毯上,抱着自己的高跟鞋,又笑又哭。
“没了,都没了,哈哈!”她的幸福全被那个女人给毁了,疯子一般的笑声,鉴证着她的幻觉,轻轻拎起,亮眼夺目的高跟鞋,狠狠的砸向头顶能够照亮她,此时丑陋面容的灯光。
细碎一地的水晶玻璃残渣,在这黑暗的走廊里,伺机埋伏着处于幻觉中的陆薇:“这天黑了啊,怎么就突然黑了?我还没看够呢?这么多年没见到,甚是想念的撕心裂肺。”该是怪他,要不是他,她现在怎么会变成这般人不人鬼不鬼的模样?
温暖和善背后伏击着的背叛,最是让人胆战心惊,就像没有鞋子的双脚,它会因为这份不安,从而无法迈开步伐,可陆薇就是想要去踩上一踩,让她父亲知道,他是错误的,即使是铺上厚重的地毯,她也不该赤脚走路。
今夜的她,再也不需要担心,毒瘾会再次降临她的身上了,美丽的口红,纷纷随着疼痛的冷汗,晕染整个唇部以及她的口齿,钻心的疼痛自脚底上传至麻木的心脏。
他给予的幸福.......呵!血可以支撑她流多久?能是一生吗?全是信不得的谎言。
嗯,让她好好想想,对了,就在六岁那年,她陆薇的幸福就没了,事情经过,大概就是在她刚从冯唐家回来后,就忽的一下没了,比干燥的面粉与飘离的柳絮,堆积起来的城楼,还要脆弱。
她只记得,他那阵子很忙碌,跟着冯唐的父亲,几乎不怎么回家,也不怎么能回家见她,每次打电话也就只能匆匆说上几句平安语,再然后就挂了。
她很孤独,她的好妈妈,更是没有时间搭理她,也总是趁她的傻爸爸不在家,画着美丽耀眼的妆容,穿着性感开叉暴露的吊带礼服,身上除了香的醉人,就是难闻的烟酒味,她不让她碰她,每次想要伸手,去碰她刚刚保养好的手指时,她总会厌烦的将她推到一边,让她去找跟着她的佣人,所以小时候的她,几乎很少见到她的好妈妈,而每当这个时候,仆人就经常,在她的背后对她指指点点的,也许是仗着她小,不懂,可惜她都记得呢,即使不懂,所以幸福是什么呢?
当然,事物总是在发展的,她也逃不过,那些冷言冷语,再次响起在她的耳畔后,她就学会了去懂,只是时间这种东西,向来狡猾异常,还没等她抓住,就亲自将她推去面对,时间缝隙里的漏沙,冷的让她发麻。
血印一直随着陆薇的步伐,往她的卧室里蔓延,她甚至不需要去开门,因为尘土的气息,封锁了门眼,是该锁不上的,可有可无被厌恶的人,她的房间就更加不需要去精心呵护。
幸好床边柜子上的那个湛蓝色的书包,没有被那天的污秽沾染上,否则她真不知道,今晚还能从这个家里带走什么。
陆薇像是毫无痛觉一般,一步一个脚印走到床前,就在指尖碰到那个小书包时,突然转身看向身后,讽刺的自言自语道:“那杯茶喝的,就连痛觉都暂时消失了,这反应可真慢。”原来是她突然没了痛感,才这般神经质的转头,往门口看去,但也许就只是想要见证一下,自己留下的痕迹,到底是个什么规模。
陆薇关掉屋子里的唯一一盏仅剩下来的灯,她不喜欢屋子太过亮堂,还是黑暗适合她,因为刺眼的光亮,会时不时的提醒她,五岁时放学回家,看到的那幕丑陋,肮脏的画面。
虽然,现在的她,梦里还是会见到,但谁能否认她的排斥?
陆薇在黑暗中抱着她的书包,往外走去:“看样子,今晚是在这里住不下去了,这血腥味,还真是让人作呕。”
客厅内,回过神的卢梅,捂着受伤的脚踝,身边蹲着一个佣人,正在替她冷敷。
“你要去哪?钱还没给我,这个月就连佣人的工资,我都给不起了。”陆微的双手,攥着怀里的书包带,苦笑的扯了扯嘴皮,这就是她的妈妈,没事永远想不起她。
“回去。”陆微并不想和她多说一句话,她的耐心已被耗尽。
一直站在旁边,被卢梅刚才称作王婶的佣人,也不知从哪里找到的一双平底鞋,递到陆微的脚边,她不会说话,但是看得出来,她很关心陆微。
同时陆微也没有拒绝对方的好意,将满是血迹的脚,穿进鞋子里,准备离开。
“冯唐过一会儿就来了。”卢梅深知她是不可能再从陆微手里要到一分钱了,所以早在她爬起身的时候,就悄悄的通知了能给她钱的冯唐。(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