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汉水回来之后,周扬一直心情舒泰,压力全无。
半个月后,张春华终于从许都带着诏书赶回。
但司马懿却认为不是宣读的时候,因为张鲁立场尚未坚定,诸多吴、蜀使者也都还在汉中。
若是此时册封张鲁的话,难保这诏书不会变成一卷废纸。
“如果吴、蜀使者一直都不回去的话,我们就一直坐以待毖吗?”周扬已经等了这么长时间,早已按奈不住,“况且那十万魏军仍在阳平关,早一日撤军,对大家都好。”
“至少,”司马懿目光一动,道,“要等到马超真的被关押起来的时候。”
“你是说张鲁并无意把马超交到我们手里?”周扬问道。
“真心要交出反贼的话,早就交了,何必等了这大半个多月。”司马懿道,“必然是阎圃他们仍在从中作梗,使得张鲁犹豫不决。”
“那怎么办?”周扬急道。
直到现在,张鲁那边都没有动静。
虽然得到了其弟张傀的支持,这些人也不希望因为一个马超,而得罪朝廷和曹操,但是若轻易就交出来的话,似乎有点示弱了。
周扬恍然道:“我们是不是该给杨松施加一些压力?”
司马懿摇了摇头道:“此人见风使舵,是靠不住的墙头草,倒是阎圃兴许可以助我们一臂之力。”
周扬奇道:“阎圃?”
司马懿沉思片刻,道:“他与杨松处于敌对状态,且立场坚定,绝不会像杨松那样飘浮不定,若是我们能放弃杨松这颗棋子,得到阎圃支持的话,即能逆转大局。”
周扬叹了口气道:“可是我们如何把他争取过来?”
司马懿道:“我看此人由始至终,都没有表现过自已对曹公的不满,只是针对杨松这种奸佞之辈,只要动之以情,晓之以理,必能令其信服。”
周扬连忙问道:“如何动之以情,如何晓之以理?”
司马懿道:“汉中士族们无非希望能保住自己的权利与地位,张鲁也是不愿与任何一方势力为敌,只要抓住这两个关键点,相信阎圃绝非冥顽不灵之人。”
周扬弱弱道:“那我就去试试看吧!”
司马懿等他走到门口时,像是忽然想到了什么似的,叫道:“等一等。”
周扬停下脚步,回过头来。
只见司马懿目光闪烁着精芒,眉头深锁,良久后才双唇微动,道:“这大半个月以来,我总有一种奇怪的感觉,哥哥凡事最好小心为妙。”
周扬向他点点头,再不需要多说些什么,径自踏出房门。
此时正是傍晚时分,这几天张鲁也没有再特别召开特别的宴会。
所以司马懿推断只有一种可能,每个人都在私底下,去找过张鲁或是张傀。
周扬也曾建议要私底下去见一见张鲁,但司马懿却认为此时更应该静观其变,等待时机。
直到张春华送来了诏书之后,他仍不作出任何举动。
周扬猜不透,这狼顾之子究竟在想些什么。
如今,他来到了阎圃住宅。
守卫们大多知道主人与周扬不太和睦,于是也没给什么好脸色。
“还望通告一下阎大人,就说在下有要事求见,若是不见,在下再走也不迟。”周扬想了一会,又道,“如果坏了大事,你们可担当不起。”
这些当兵哪敢犯这种险,应了一句“在这等着”之后,才慢慢吞吞地进去通报。
良久后,那守卫果然换了个脸色。
周扬知道阎圃还不是一个不分轻重的人,不管自己目前与他处于什么立场,至少不会在这种小事情上与他闹别扭。
于是让守卫带着他来到客厅,却不见一人。
周扬等了半个多时辰,也不见半个人影,就连院内的扫地仆人也不见一个。
心觉奇怪,同时想到临前司马懿那毫无根据的叮嘱,于是暗暗握紧了虎啸铁枪,以便随时应付任何不测。
然后又过了良久,才见阎圃一脸不快地从偏房出来。
周扬心想既然现在是我登门造访,人家摆些架子,也算是不足为奇了。
只见阎圃坐到他对面,神色十分不自然地看了他一眼,才勉强开口道:“周乡侯有何事就请直说吧!说完在下要早点休息了。”
周扬看了看外面,太阳才刚刚下山没多久,笑道:“现在天色尚早吧!不过要是阎先生不喜欢绕圈子,就请恕在下唐突了。”
阎圃显然很不奈烦的样子,急燥地道:“快说快说。”
这让周扬感到有些难度,也许司马懿错了吧!
这阎圃根本就是个心胸狭窄之人,只要是他政敌杨松的朋友,无论对方是庞德还是他周扬,他都会视为敌对立场。
但是人都已经来了,也就不需要去顾及那么多,大不了打道回府。
“在下前来,只想与阎先生做个交易。”周扬道。
“我和你没什么交易好做的,既然周乡侯没什么事的话,那么请自便吧!”阎圃说完便要起身离开。
“阎先生真的对在下提出的条件,一点都不感兴趣吗?”周扬连忙把他叫住,又道,“况且,在下所需要的东西,对于阎先生来说却是轻而易举,甚至是一举两得之事。”
“哦?”阎圃重新坐了回来,目光却摇摆不定道,“那就请长话短说吧!”
“若是阎先生知道自己现在的处境,或许就会比较有耐性了吧!”周扬并非危言耸听。
之前司马懿便曾对他分析过,其实纵观整个汉中全局,阎圃似乎是高高在上的首席谋士,但是却也是最为孤立的一个人。
如果说张鲁有张傀这德高望众的弟弟,以及张卫这军方代表作为后盾的话,那么杨松的背后,也就有杨任与杨昂两个将军的支持。
而来自蜀方的五名使者,目的非常明显,就是希望张鲁继续与魏军敌对。
因为只要张鲁与魏军的关系恶化到不可收拾的地步,那么张鲁唯一的选择,便只能是刘备了。
幸亏中间还有来自东吴的两名使者,他们既不希望张鲁投向刘备,更不希望投向曹操。
加上汉中士族与杨松等各个团队的复杂意见,故而至今张鲁仍是犹豫不决。
其中只有阎圃没有代表任何一方,除了与杨松这小人政治立场相对之外,一切都是以张鲁利益为出发点思考。
无论张鲁最后投向曹操或刘备,都希望为他争取到最大的利益。
然而这种事情周扬却无法给他口头承诺,既使是给了,他也不会那么轻易相信与妥协。
所以必须先把他孤立起来,然后再加以援手,或许能让他更清楚看清局势。
此言一出,阎圃果然陷入了沉思。
周扬又道:“在下此番前来,绝不是因为阳平关久攻不下。当然,若是说为了剿灭反贼马超的话,先生是个明白人,在下就不多作虚言了。但是先生应该明白,在下希望得到张太守的支持,那是绝对有诚意的。”
阎圃顿了良久,才问道:“什么诚意?”
周扬道:“在下连皇上的诏书都带来了,亦得到了曹公的允诺,曹公唯才是用,不计出身与品德,所招纳的降将徐晃、张辽、张郃等人,无一不是倍受重要的大将,先生还能有什么心存顾忌的吗?”
阎圃问道:“周乡侯若无其他的事情,在下先早点休息了。”
周扬心中大感困惑,对方明明已被说动,可是从一开始就坐立不安的样子,不禁问道:“阎先生是否有什么难言之隐?”
阎圃目光闪过一丝沉重之色,立刻又收敛回去,道:“周乡侯想太多了。”
周扬摇了摇头道:“不对,从在下刚一踏进这屋子里,就觉得十分不对劲了,先生若有什么苦衷,请但说无妨。”
阎圃忽然怒道:“跟你说了有什么用?你都自身难保了,还异想天开地打算凭你一道诏书,就把整个汉中收归到曹公版图里去了吗?”
周扬恍然大悟,知道他果然是有说不出口的话。
但凭自己三言两语,也不能令他如实道来。
只有以退唯进,偷偷看一看这阎圃究竟是被什么人拿住了把柄,同时也想知道,自己如何自身难保了。
于是也不再多说什么,便起身告退道:“既然如此,那么在下改日再来造访。”
阎圃苦笑道:“最好是不要再来了。”
周扬略略一笑,道:“阎先生请勿言之过早了,我们一定会再相见的,到时候必然是化干戈为玉帛,是友非敌了。”
阎圃道:“不送了。”
周扬离开客厅,眼角余光却将整个阎圃宅院尽收眼中。
临前回头再看一看,那阎圃仍然坐在客厅之中,愁眉苦脸的样子,更加确信了心中的猜测。
于是,到了夜深人静的时候,周扬凭着自己灵活的身手和敏锐的感观,简单地避开了那些普通守卫的耳目,轻而易举地再次混入阎圃宅内。
藏于假石松木背后,细细观察着走廊、庭院,甚至是客厅。
最后将目光锁定在阎圃住的地方,这么晚了还亮着灯火,周扬决定前去查个究竟。(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