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接上回
淑芬、凤娇、莲心、如意不敢相信如果能回来,毕竟失踪有大半年,且音信全无。大伙瞅着如果极差的脸色,发觉她眼神不对,瞎猜瞎想:“这闺女是怎么了,怎连个人形也没有,莫不是被洋鬼子拐去玩了脚失了贞?”但又不敢问,怕刺激了如果,鼻子阵阵发酸,眼泪珠子一个撵一个的滚出眼眶,噼里啪啦滚落一地。
站在旁边的春莲等大伙哭够,也哭累了,再也哭不出来时,才问如果道:“这大半年你跑哪儿去了?怎么没想往家里捎个信?”
如果睁着哭得如水蜜桃似的眼睛,对春莲道:“我没离开奉天城,只是跟后街老王家的闺女去洋学堂念书。”
春莲埋怨道:“念书也用不着跟做贼似的大半夜偷跑离家,连个招呼也不打。”
春莲还想数落如果几句,被白凤娇打断话题道:“如果;你这丫头真不懂事,在洋学堂念书也不是什么丢人的事,为什么就没想回家看看,给家里报平安,免得大伙整天惦记你。”
淑芬不想埋怨如果,毕竟事情已经过去,人也平安回家。她只把眼神投到如果脚上,见如果脚穿一双极难看的黑面布棉鞋,不由蹙眉问道:“你怎穿这一双磕碜的鞋,难不成放脚了?”
“学堂里时兴放脚,我就跟着放了。哪知天冷脚冻得起冻疮,磨破了不说,一直不见好,痛得人受不了。”如果说着,脱下平底大黑布棉鞋,扒下洋线袜子,把红肿溃烂的一双脚丫伸给大伙看。
淑芬斜觑着眼瞅了瞅如果一双浮肿的脚,脚趾紧紧蜷着打不开,脚掌,脚后跟,脚边,脚趾肚磨得满是血泡。淑芬没言语,斜觑着眼儿瞅了一眼春莲的脸,见春莲脸色阴得瘆人,她立马转身回自己屋去了。
春莲瞅着如果的脚,冷冷地对如果道:“罪是你自己找的,自己受着吧!”不等话音落地,转身抬腿迈步回正堂,大伙也跟着各自散去。
自打如果回家,春莲无论看见什么心里都烦,脾气一天比一天坏,总阴沉着脸,耷拉着眼皮,对谁都像有不共戴天之仇似的,没半点笑容。一家老少,除梨花、狗剩外,没人敢跟她说话,全躲得远远的,不知她是怎么了。
梨花是百伶百俐之人,见大伙对春莲躲得远远的,心里很不得劲,想跟春莲说说,劝她几句,可春莲总是爱答不理,也不让梨花回屋歇着,无论白天还是黑夜,俩人就隔着炕桌,盘腿坐在炕上,老半天说不上一句话。
头一两天梨花还熬得住,时间一长就感觉吃不消,尤其到下半夜,困得上下眼皮直打架,哪还有心思做活。梨花有心回屋休息,春莲总是不答应,痴痴呆呆,隔窗望着黑咕隆咚的窗外,没人知道她心里想什么。
梨花不是春莲肚子里的蛔虫,当然也猜不出她心里想些啥。只能瞎猜瞎琢磨:“当家的自嫁进黄家,就和三少奶奶不合,明里暗里总拿话呛呛着。可打如果离家出走后,俩人反到能说上几句话,哪知如果一回家,味又全变回去了,难到是因为如果?”梨花摇摇头,肯定不对。春莲是看着如果长大的,当亲闺女一样对待,没隔阂。
梨花左想不对,右想也不对,一直想得哈欠不断,困得实在受不住,于是对春莲道:“当家的;时候不早了,您该歇着了。”
春莲似没听见,仍一动不动地隔窗望着黑咕隆咚的窗外。
梨花只好把炕桌搬开,铺褥子时看见枕头下压着一串五彩丝线缠的小粽子。她清楚记得这串五彩小粽子是当年过端午节时,给玲珑缠的,让玲珑挂在脖子上避邪。可自玲珑丢失后,梨花就悄悄将屋子里所有玲珑玩过的,用过的,穿过的,戴过的统统拿走藏起来,不让春莲看见一丝影子。春莲心里明白,嘴上不问也不叨咕,俩人彼此心照不宣;而今春莲又将玲珑东西翻出,让梨花没有想到,脑袋发懵不知怎么办好,更不知春莲是从哪儿把这五彩丝线缠的小粽子翻出来的。
梨花赶紧把五彩丝线缠的小粽子偷偷揣进衣兜里,同时也把春莲心思看个透彻。她铺好被褥,再一次提醒春莲道:“当家的,时候不早您该休歇了。”
“我还不困。”春莲声音有气无力,没半点精神。
“不困就躺在炕上伸伸腿,直直腰,解解乏。”梨花帮春莲脱去外套,给她换上睡鞋。
春莲乖乖地躺进被窝。
梨花帮春莲把被角掖了掖,熄了灯,轻手轻脚,带上房门,回自己屋正准备躺下,忽传来春莲嘶声力竭叫喊声,声音极其恐怖。慌得梨花赶紧跑过去看究竟,结果不看不打紧,一看心里咯噔往下一沉。
原来春莲跟中邪似的,脸色苍白,眼珠子瞪得似乎要蹦出眼眶,披头散发,坐在炕上嘴里不停骂着,且什么难听骂什么,全没了往日矜持。双脚更是又踢又踹,被子,褥子,枕头,连同扫炕的笤帚全扔到地上,放在炕柜里的衣服,裤子,袜子,睡鞋,裹脚布,统统倒腾出来,连胭脂香粉梳头油也不放过,丢得炕上地上,到处都是。
梨花煞时明白这事不怪当家的,全是自己惹出来的祸。而此时淑芬、凤娇,及家里上上下下看似没动静,其实全竖起耳朵贴着窗户听音呢。
梨花眼里噙泪,满心愧疚,极想抽自己两大嘴巴子。她从衣兜里拿出五彩丝线缠的小粽子,偷偷放回枕头下,默默地等春莲闹腾够,也闹腾累后,拧条热毛巾给春莲擦了擦脸,把炕上,地上拾掇利索,衣服,鞋袜,裹脚布叠好重新放回炕柜里,哄着春莲躺进被窝里。
春莲伸手进枕头下摸了摸,摸着五彩丝线缠的小粽子,才安静的睡熟了。
梨花长长松了一口气,轻轻带上房门,准备回屋休歇,忽听西厢房传来说话声,猛想起春莲曾叮嘱过看住如果,留意她跟家里人说些什么。但白凤娇是何等精明,压根不让如果出房门半步,吃喝屎尿全让丫头小草端进端出,无论谁想来看望果,全笑着脸拿好话拦在门外,只等夜深人静,院子里人都睡下,娘仨才坐在炕头上挑灯说话,唠得不亦乐乎。
梨花蹑手蹑脚,走到窗根屏息静气,竖起耳朵听屋内动静。只听屋内如意问如果道:“你在学堂大半年都学些什么,讲给我听听嘛。”
如果道:“学堂学的东西可多了,有国文,外国语,数学,生理,化学,物理。”
“学那么多呀!”如意咂舌道:“数学,国文,外国语我知道,生理、化学、物理讲的是什么?我听都没听说过。”
如果道:“生理、化学,物理是多元性的,说了你也不明白。”
“你不说我当然不明白。”如意猜想如果不愿意告诉她,因此有些不高兴。
如果笑道:“生理是让你明白自己身上有那些器官,每个器官有什么用。”
“这谁不知道呀!”如意指着自己鼻子,对如果道:“鼻子是用来闻味的,眼睛用来看东西,耳朵是听的,嘴是用来吃饭和说话。”
如意问如果道:“我没说错吧?”
“当然没错。不过你说的是看得见的,还有你不见的五脏六腑呢。”
“五脏六腑就是肝、肠子,胃,肺和心。”如意觉得自己虽没去洋学堂念书,知道的却并不比如果少。
如果道:“姐;你说的这些没错,但知不知道人身上有多少块骨头?”
如意道:“那谁数得清楚。”
“怎么数不清楚?”如果告诉如意道:“人体共有06块骨头,男的和女的身体结构还不一样。”
如意诧异地问如果:“怎么不一样?”
未完待续(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