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接上回
小凤仙不管那些,只顾拉着春莲的手,千娇百媚,摇了几下,拖着戏腔唱道:“看看咱二少奶奶,红扑扑的脸蛋,一双水灵灵的大眼,透着那精明伶俐神色,乌黑的头发下,两条弯弯秀眉,像那个月牙儿。笑一笑,嘴角朝上,喜煞俺小凤仙。”
小凤仙双手对拍,韵味十足,迈着台步,围着春莲讨巧卖乖。逗得春莲忍不住噗嗤乐出声,朝小凤仙投去友好眼神,没成想不看不打紧,细看吓一跳。长得这么招人喜欢的角儿骨架却跟男子似的粗壮,不过皮肤还算细腻,声音又娇又脆,又清又亮,很好听。
“二少奶奶,人人都说你脚能耐大,有我的脚能耐大吗?”小凤仙嘻嘻哈哈的叫起板,抬腿迈步,旋风般到正堂台阶旁,从花盆里摘下一朵开得正艳的凤仙花,双手递给坐在郑淑芬旁边的莲心。
郑淑芬没看清小凤仙是怎么走到眼前的,就感觉她像一阵风,不由感叹道:“小凤仙;你的腿脚真利索,怎么走过去的我一点没看清楚,只觉你人影打我在眼前一晃,晃得我眼睛都花了。”
小凤仙搂着郑淑芬肩膀,挑动眉毛,抛着眉眼,风情万种地道:“我是顺风而去,踏风而归。”
“凤娇;你跟小凤仙比试比试,看你们俩谁脚的能耐大。”黄嘉威怂恿白凤娇在众人面前露露脚的能耐,把小凤仙压下去。
“你缺心眼呀?”白凤娇拿眼神狠狠剜了黄嘉威一眼,没好气地道:“春莲在这,哪轮得着我。还是让春莲跟小凤仙比试比试。”
春莲因早晨被白凤娇奚落了一顿,心里产生了隔阂,见她又公然挑事,就当什么也没听见,把头扭向一边。
白凤娇见春莲没搭理她,心里很不得劲,故意拖着长腔连挖苦带讽刺地道:“昨天还老母猪进菜地可劲撒欢,今儿怎么就吓趴窝不敢动弹了?”
春莲见白凤娇话说得糙,心里有些压不住劲。想回敬几句,梨花在旁边不停给她使眼神,不让她搭茬,因此春莲把到嘴边的话硬生生吞回肚子里,深深吸一口气,调节自己情绪,眼神飘向小凤仙双脚上。这一看不打紧,竟然发觉她脚不对劲,至于哪不对劲又说不上来,总之就是不对劲。
春莲放眼将小凤仙从头到脚仔细打量一番,发现她不仅脚不对劲,还跟男子一样长有喉结,心里暗说:“长这么大还从没听说女人长喉结,小凤仙怎么会有喉结呢?真是天底下不知道的事比知道的多得多。”
小凤仙见春莲不住眼地打量他,索性坐在春莲旁边,嘻嘻哈哈将一条腿扛上肩头,抛着媚眼,地对春莲道:“二少奶奶;人人都夸您脚好,长得也好。你看我小凤仙长得也不赖,脚上功夫不比你差,你说我能嫁进谁家?”
“我不知道”春莲话音未落地,看见小凤仙竟然把脚拿下来了。
原来小凤仙的小脚是用木头做的假脚,套在真脚上使丝绳扎牢,如踩高跷一样,难怪看上去他瘦瘦高高的。
春莲明白过味,对小凤仙笑道:“原来你用假脚唬人。我差一点就被你蒙住。”
小凤仙讨好卖乖地道:“二少奶奶;我蒙谁也不敢蒙你呀!”
“小凤仙,你这是在勾搭我们二少奶奶吧?”白凤娇故意拿话刺春莲。
春莲没搭理白凤娇,拿起小凤仙的假脚看着玩。
“真亦假时假亦真,假亦真时真亦假。”黄安仁笑着,见大伙闹腾得差不多了,招呼大家进正堂喝茶休息。
小凤仙爱闹腾,虽不用戏里道白口儿,仍女声女气,媚态十足的挽着春莲的手臂,道:“二少奶奶,这些人中我最喜欢你,我跟你一同走。”
春莲深提气,用十足精神,使出脚上功夫与小凤仙并排走着。几步走得又稳又轻,又利落。只见她肩没动,腰没动,腿没动,没人瞅出她哪动,只有裙摆飘飘,如行云流水,直把大伙看得眼睛发直,心发懵,半天缓不过劲。
黄安仁瞧春莲露出的能耐非一般人能比,思衬:“下个月八月十五办个赛脚会,让家里女眷都显显脚。”
白凤娇冷眼瞅着春莲,脸色已沉到脚背上,鼻子冷哼着:“野地里跑来的母猪,踩着一双猪蹄子也敢在这逞能,看我不把你压趴下就不姓白。”
郑淑芬似什么也没看见,只在旁边一颗一颗的嗑瓜子。
打外面回来的黄嘉麟见春莲露出能耐,高兴得咧开阔嘴“嘿嘿”笑着,腆着大肚子,抱起春莲一头钻进东厢房。
春莲是有记性的人,暗暗发誓不管黄嘉麟怎样折腾她,绝不哭不喊,不求饶,不让旁人看笑话。
日子一久,黄嘉麟察觉春莲变了,无论怎样咬她掐她,啃她揪她,她始终咬紧嘴皮,不吭不哈。于是气得少不了几巴掌上去,打得春莲身上青一块紫一块,加上一宿一宿睡不好觉,心里很想娘,想桂奶奶。委屈的泪水又不敢当人面流,每天早晨还得坚持给黄安仁请安,陪郑淑芬、白凤娇唠几句不咸不谈嗑。同时要学绣花,剪鞋样,做莲鞋。
这一天;春莲无意中发觉纸糊的窗户上有两三个小洞,看高矮不像是孩子们调皮时留下来的,反倒像是有人故意用手指抠的。她将窗洞用纸补上,第二天又添新洞出来,这难道是有人故意捣蛋?春莲没往心里去,用过午饭躺在炕上休歇。迷迷糊糊,有人捏她脚,初以为是黄嘉麟打外面回来又胡闹腾,故没搭理,也没睁眼睛。隔了一会,才觉不对,黄嘉麟没那么斯文,手也没那么柔情蜜意,尤其那双手先是使两个手指按在小脚趾上,轻重适宜,勾住脚跟,余下手指扣住脚心,轻轻绕着脚趾揉搓,跟着换了手法,用大拇指横搭在脚面上,另四根手指绕到脚心,压紧折在脚心里四个脚趾,一松一驰,直叫人心跳不止。
春莲从没这样舒畅过,脸蛋发烧,手脚发烫,心如揣个兔子一般“砰砰”乱跳。她忍不住的轻轻哼了一声。这一声是羞是怕,是快活。恍恍惚惚,春莲睁眼一看,哎呦我的娘。原来抚弄她脚的人是公公黄安仁。
黄安仁什么也没察觉,一脸陶醉地盘腿坐在炕上,微闭双眼,捏弄着春莲的脚。
春莲惊恐不已,赶紧把脚缩回来,哧溜塞进被窝里,用被子捂住头大气不敢喘。隔了好半天才偷偷将头探出被窝,见炕头上空空的,黄安仁已不在屋里,门也没掩上。她眼神顺着半敞的门看去,廊子深处站着一个着黑衣黑裤的婆子。婆子如鬼魅般散发着袭人寒气,如千年寒冰,冻得人心里一凛。春莲再想仔细瞅一眼,那婆子却钻进地缝似的,无影无踪。
未完待续(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