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却动也不动,表情僵硬如冰霜。漱兰看着揪心,哀求道,“娘娘,别这样。皇上见了会心疼的。”
闻言,她如遭雷击,蓦地甩开漱兰的手,“我谁也不见,谁也不见!”边说,边摸索着下床。光脚就往外头冲。
“娘娘——”漱兰惊呼,她已冲撞上鸾凤织锦屏风,被震倒落地。铺天盖地的疼痛,向她袭来,地板的冰冷,透骨的冷。她伏在地上,瑟瑟发抖。眼里的泪水如断线的珠子噼啪地打落。
“娘娘、娘娘——”漱兰哭着喊着,冲来扶她,她用力地甩开,“走开。本宫不需要任何人,不需要任何人!”
“娘娘,别这样。”漱兰伸手抓住她的手臂,再次被她狠力甩开,“走开!”
漱兰蓦地一惊,手僵着,却不敢再去扶她,那样绝望、那样悲痛的眼神,深深地震撼着她。
“走开!”她嘶声狂喊,拳头狠狠地捶到冰冷的地面。
漱兰心中抽疼,怕她再伤害自己,忙哭着说,“好、奴婢这就走开,娘娘别伤害自己……”说着,看了她一眼,泪眼模糊地慢慢地退出了内殿。
漱兰一走,她苦苦撑着的身子全然地伏趴下来,泪水如决堤的洪水,奔涌不休。心如被尖刀一点一点地剜割,方寸一点一点地零落,血肉模糊,鲜血淋漓。疼痛麻木了她的神智,她只静静地贴着冰冷的地面,漆黑空洞的眼默默地流淌着伤痛。
仅着单衣的身子,瑟瑟抖着,如秋风里零落的花瓣,令人心碎的忧伤,浅浅地弥漫在宫殿里。
执着于恨,你、将会失去更多——
凤流毓的话如藏于地底的恶灵顷刻全钻了出来,从四面八方将她包围,她惊骇地,喉咙堵地生疼,连喊的力气也失却了。只能无助地任那恶灵如食人的藤蔓缠上她,越来越紧,扼住她的呼吸,她艰难地喘着气,以为自己的生命就这样消逝。
“奴婢叩见皇上!”殿外漱兰惊惶的、颤抖的声音却将她游移的魂魄唤了回来。
她慌忙地自地上爬起来,摸索着踉跄着寻着床铺,好不容易摸到床边,脚却踢倒床前的小圆凳。脚尖钻心的疼,她再也顾不上,慌忙爬到床上,躺下拉起被子连头蒙起。
凤流轩恰好进得殿来,看着那隆起的被子,不由扬起抹宠溺的笑意,轻轻地走到床前,看到地上倒着的凳子,微笑着扶起来,坐下。
手指轻轻探上那蒙得严实的被子,试探着将它拉下些,却发现被她压得甚紧,根本扯不动,又怕用力惊醒她。凤流轩只得放弃,笑摇头隔着被子摸了摸她。发出满足的叹息。
她于被子底下紧紧地咬住被角,压抑住哭泣之声,压抑住掀开被子抱住他的冲动,紧紧地咬着被,任泪水湿透被褥。被子里憋闷的气息堵得她几欲昏厥,胸腔里的伤痛更让她几乎窒息。
凤流轩温柔地凝视着,眼神仿若可以穿透那厚实的被褥,轻柔地抚摸那张熟悉的脸,触及那明艳的笑意。
殿内静然,惟有她紊乱的压抑的呼吸,和他温暖的气息。良久,直待她几乎要痛昏闷昏,风流轩终于站起身,悄然离去。
裹得严实的被子,慢慢地拉下来,露出她红肿的眼,泪水如暴雨后的河流,奔涌着,爬满苍白的面容。
“轩……”她茫然地转头,叫着离去的他,声音干涩嘶哑,无力而破碎。轩,我在再也不能、再也不能看到你的脸,再也映不出你澄澈温暖的眼眸,再也不……低声的抽泣,不断地在沉静的宫殿内响起。
暮色千里,天空似灰色的巨兽,张牙舞爪,倾扑而来。
皇宫中的灯逐一亮起,明月宫中却是暗沉一片,夜,最先覆盖明月,掩住那灼人的光华。
“娘娘——”漱兰轻步走进殿中,燃起烛火。融暖的灯光顿时盈满,呆坐于床上的她,却不由地瑟缩了一下。
漱兰端过搁置与桌上的碧粳米粥,小声道,“娘娘,您一日未用膳食,这会子多少吃些罢。”
她弯起膝盖,将下巴搁于膝上,垂着眼睑,恍若未闻。
“娘娘?”漱兰哀求着,“您吃点罢。”
她愣愣地转头来,眼眸漆黑一片,小声说,“没有胃口。漱兰你下去罢。”
“娘娘……”漱兰哽咽着想再劝说,却听得身后清润的嗓音说道,“池儿怎地不吃东西?”
漱兰吓了一跳,回头时,凤流轩已走近来。她更是吃了一惊,眼前的黑暗,让她有些无措,只好伸开腿,靠著床栏,有了依靠,心定了些。
“皇上!”漱兰忙跪下,神情充满忧伤和惊慌,眼里只有她的凤流轩并没有发觉漱兰的异样。
只接过漱兰手里的碧粳米粥,坐到床边,看着她笑道,“池儿,怎地没有胃口?是不舒服么?要不要让太医来瞧瞧?”
她将被子往上拉,不敢看他,只垂眼对着瑰丽的被子,低声说,“没事。只方才吃了些甜糕,这下子不觉肚饿。”
示意漱兰先行下去,凤流轩勺起碗里的粥,送到她唇边,温柔地哄她,“池儿,乖。多少吃些。”
“轩,我真的不饿。你有伤在身,赶紧回去养着罢。待会饿了,我会吃的。”她扭头瞥了他一眼,又迅速地转开去,眼直直地对着床的那一头。心里,又苦又涩,胸口如堵棉花,喉咙梗着难受,希望他快些离开。
凤流轩眼中掠过一丝疑惑,池儿,她今日怎地如此奇怪?似是不敢看他,且方才扭了脸过来,眼中只黑沉一片,没了平日里的灵动。对置于唇边的粥竟视若无睹?!
“池儿?”凤流轩重新勺了粥,再往她唇边送,“听话,吃点粥。”
她顿了下,依着声音猜测他的位置,才慢慢转过脸来,假装看着他的脸,道,“轩,回去罢。我觉得有些累,想休息下。”
凤流轩静静地探察她的神情,心里渐渐地有了不好的预感,一个可怕的念头如妖孽般缠上他的心。递着汤匙的手轻轻地颤抖,慢慢地收了回来,搁在碗里发出清脆的声音。(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