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微臣遵命。”
日暮夕阳红,瑰丽的色彩自窗口洒落进来,给她低垂的脸渡上一层秘色。
桌子上,画里的白莲花,被染得赤红,连同那似坠非坠的清露,闪动着迷人的色泽。
纤细洁腻的手指柔波一般划过白莲,停留在如泪露珠上,她低垂的眼睫散发出淡淡光晕,如迤逦的梦境,诱惑着她吐出如同梦呓的名字,“挽泪——”
“娘娘……”轻声的呼唤打破她的梦境,抚着画面的手颤了下,她抬眼,原来是漱兰。
许是意识到自己不小心惊扰到她了,漱兰有一丝惊惶,垂着眼,规规矩矩地福身,小声地说,“娘娘,该用膳了。是否要传膳?”
她看了漱兰一阵,方回答,“罢了,本宫没胃口。”
“娘娘……”漱兰咬了咬唇,有些怯怯地说道,“您一日不曾用过饭食,这样对您的身体不好。”
愣了下,忽然想起腹中胎儿,即便知道保不住,可,只要他尚在她腹中一日,她也不该让他受折磨。
她笑了笑,说,“如此,你便传膳罢。就在内殿便可,本宫懒得走动了。”
闻言,漱兰露出一丝笑意,福身道,“是,娘娘。”便匆忙下去传膳去了。
看着那丫头的背影不由地想起疏云,心头既是窝心又是酸楚,她轻叹着,转头看窗外的景物,那样璀璨瑰丽的晚霞,那样美丽娇娆的夕阳,却是如此的忧伤,只是,近黄昏。黑暗,很快便要来临。
轩,不知如何了?今夜里,断不会来了。如此,也好。轩那样水晶心肝的人,大概,什么也瞒不过罢。若真个来,她倒不知如何面对了。
思量间,漱兰已领了手捧金漆托盘的二个宫女进来,“娘娘——”
“嗯。”她轻应着,示意宫女将膳食搁置与桌上。二个宫女将饭食摆好,行了礼便退出去了,只留了漱兰留下服侍。
她看了看桌上的饭菜,拿起碗筷,随意用了些,便再无胃口。挥了挥手,说道,“收拾下去罢。”
漱兰看了看那几乎未动的饭菜,小心地劝道,“娘娘再用些罢。”
她轻摇头,漱兰忙拿过漱盂和茶水,伺候她漱口,再又端了水让她净手。
一切妥当,漱兰就欲收拾着退下,却被她叫住。漱兰满脸不解地看着她,神情隐约有一丝紧张。
她笑了笑,温和地说道,“本宫听说,你和疏云情同姐妹?”
漱兰怔了怔,回道,“是的,娘娘。我们是同乡,一齐入的宫,疏云姐姐待奴婢极好,把奴婢当亲妹妹。”
她沉默了下,叹道,“只可惜……”
闻言,漱兰的眼神染上一丝哀伤,不觉地惹上一股潮意,双拳不由地捏紧了些。
一时间,无言的悲伤静静地萦绕于殿,两人皆是沉默不语。
良久,她平定心绪,问道,“你与疏云认识如此之久,可曾发现她近来有何变化?”
“变化?”漱兰想了想,摇头道,“没有。”忽而想到了什么,忙又说道,“不,好像有一点。”
她眼神亮了下,“哪一方面?”
“嗯。”漱兰沉吟了下,说,“姐姐原是不识字的,但一个月前姐姐不小心失足落井,被人救上来后,却忽然识得了许多字,还时常教奴婢认字呢。”
落井?识字?落井之事,她曾让人打听过,日子偏巧就是晚华出事的那日,古有魂驰梦移之说,莫非是晚华的魂魄恰好地就借了疏云的尸身还魂呢?若不然……
“疏云还识字,这倒令本宫好奇。”她笑说,“不知还留下些墨宝没,若有你改日拿了来,让本宫瞧瞧。”
漱兰料不到她竟提这样的要求,愣了下,方答道,“姐姐留着几首诗词,奴婢这就去拿来给娘娘。”
“不急,明日罢。”她温软地说道,“你且去准备,本宫要沐浴。”
“是,娘娘。”漱兰乖顺地应着,退出内殿。
她看着漱兰离开,怔了会,便又转过头,看向窗外,却不由的浑身一僵。
流毓?!
白衣被风卷起,他瘦长的身子在瑰丽的晚霞中,如秋末的桂子树上零落的最后一朵桂花,凄美,孤独,萧索如风。
她不敢眨眼,怕稍眨眼,那样单薄飘忽的白色便会被夕阳湮灭。
凤流毓静立于窗外,苍白的面容,绯红的颜色也侵染不得半分,几近透明的白,突兀地衬在丽色里。那双漆黑的眼眸,仿若没了生气,空洞得吓人。曾经的祥和宁静之气,如今一片晦沉,是不祥。
她定眼看着,心中既是吃惊,又是不安。怔仲着,嘴张了张,却只无声地说,“流毓——”
凤流轩仿佛感觉到她无声的呼唤,他似乎轻叹了声,“为何?”
她神情微震,为何放不下执念么?流毓,我又何尝不想放下,可是,千年的枷锁,锁匙已毁,要解开,谈何容易?何况,我不过是替那些冤死的亡魂讨回血债,又有什么错?!
在这深宫里,阴谋密布,步步为营,步步惊心,如此的险恶,今日若非太后死,他日便是我媚烟池的末日。我非鱼肉,岂可坐以待毙,任人宰割?!
四目相对,凤流毓凝着的眼眸里,读懂了她眼中的深意,脸色苍白到无力,眼神也被风割裂,破碎。
她有一丝不忍,他却已默然转身,步入桂子林,深入更浓郁的暮色里。
残月晓风寒,秋雨相思几许?冷窗头,影凄迷,几点落愁绪。
衾寒,惊睡梦,醒来,魂犹惊。
她喘息,擦了额上的冷汗,略定了心神,坐起身来。忽然觉得不对劲,转脸,帐子竟已被挂起,床前一人,是——凤流轩!
“轩?”她惊唤,凤流轩却静凝着她,不语。神情有说不出的怪异。
忽然有异样的光芒映射她的眼,她下意识地撇开脸去,却瞥到他手中一把寒光湛亮的匕首,心下惊骇,面色忽变,倏地看向他,“轩?”
凤流轩眸里一片晦沉,情绪莫测,却忽然展开温柔如水的笑意,她心中一片恶寒。无意识地凝住他的眼,喃道,“你、想要取我性命?”(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