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别过来!"
随着苏心禾的靠近,沐清尘却倏地惊呼一声,声音低沉沙哑,少了往日的清润,他用双手遮住自己的脸庞,向角落里缩去。
他不想,他不要,他不愿意苏心禾看见现在的他,看见现在没有生气,如此落魄的他,他不要她见到这样的他!
既然他没能得到她的心,那么,就让她记住他最美的样子!
"清尘..."
没有理会沐清尘的喝斥,苏心禾仍然执着地上前,她说过,再见到他,便不会再放开他的手。
"清尘,看着我!"
苏心禾轻轻搂住那抹单薄的身影,沐清尘本就清瘦,没有影飞的强健与焰冰的挺拔,但如今才过了两天的时间,他怎么可以让自己消瘦至此,那薄薄的衣料下,她竟然感觉不到肌-肉弹性的碰触,突出的骨架却是更见明显。
他到底经历了什么?
苏心禾不愿开口问,也不想问,她不愿意触及沐清尘的伤口,遗忘,便是最好的做法。
过去的,就让它随风消逝吧,未来,她会好好珍惜他,让他每一分每一秒都沉浸在幸福的喜悦中!
"别看我,你走,你走,我不想再看到你!"
沐清尘在苏心禾的怀中挣扎着,伤口虽然上了药,包扎了起来,他本也感觉不到疼痛了,但此刻那外部的痛却好似在片刻间复苏了一般,那灼热的痛拉扯着他的心,他感觉到自己从内到外在被人生生地剥开,四处血淋淋的,痛如骨髓,痛到不能呼吸...
明明不爱他,明明不要他,为什么要如此温柔地对他?
为什么又要给他种下爱情的魔咒?
那逃不开,躲不掉的梦魇,为什么还要紧紧地纠缠着他?
难道,就不能让他这样一声不吭地消失,不能让他孤寂地一人自生自灭吗?
"清尘!"
苏心禾的声音变了调,略有些责怪的意味。
是的,她知道沐清尘心里想着什么,男为悦已者容,即使他如此糟踏自己,在她面前,他依然想留住那最美的形象。
可是,这些,她都不在乎,她在乎的只是他好不好,他还能再接受她吗?
至少,看看她吧。
他这样地疏离,这样地抗拒,让她的心一点一点坠落,沉重地无以复加。
她错了,她真的错了,她愿意用一生的时间来还这份情,她愿意用一生的时间来治愈这份创伤。
只盼,沐清尘还能再给她一次机会。
沐清尘虽然在极力地扭动着,但却没有挣开苏心禾的怀抱,他的身体更见僵硬,却是尽量不再与她相碰触,头也未抬起分毫。
"清尘,原谅我,原谅我以前的过错...从今以后,让我好好爱你,好吗?"
苏心禾轻抚着沐清尘的肩膀,用温柔的话语,用无声的行动表明着她的决心,这一次,她是说真的,她再也不会忽略他的感受。
沐清尘僵直在苏心禾的怀中,被手掩住的双眸却盛满了震惊与不可置信。
他刚才有听错吗?
苏心禾说了爱?
苏心禾说会好好爱他?
这是真的吗?会吗?
"清尘..."
感觉到沐清尘心中的微弱变化,苏心禾继续说道:"我错了,我们忘记过往,重新开始,好吗?我们会有美好的生活,我们会生一个可爱的宝宝,我们会相扶相伴地走完一生,直到白发苍苍,直到我们老得哪里也去不了,我依然会将你当作手心里的珍宝..."
不仅是对沐清尘,也是对影飞,对焰冰,这一生,有他们相伴到老,她的生活是甜蜜的,是幸福的!也绝不会再有任何的遗憾!
"你..."
沐清尘的声音颤抖着,一双素手缓缓地滑下了脸庞,终于,看清了苏心禾的脸。
那已经深藏在记忆中的容颜,那已经烙印在心底的印迹,那已经刻入骨髓的爱恋,在再见的此刻,如潮水一般汹涌而来...
他真的好爱她!
"傻瓜,别在哭了,再哭就不美了!"
苏心禾怜惜地抹去沐清尘脸颊上的泪花,那双布满血丝的眼睛足以说明了这两天他过得是什么样的生活,她心里阵阵发疼!
暗色的波涛在苏心禾的眼中翻滚:天威寨、天晴,一个也别想好过!
今天,便是他们的覆灭之日!
"你...刚才说的话...能再说一次吗?"
沐清尘吸了吸鼻子,仍然不敢相信这一切的真实,苏心禾说的是真话吗?会不会只是他在做梦?会不会一转眼间,便什么也没有了?只留下他一个人,孤独终老?
自从与苏心禾有了肌-肤之亲后,他虽然心中怯喜,但却再没有睡过一个安稳觉。
在现实中,他没能争得她的情,赢得她的心,在梦中,也从来没有一次圆满过。
每一个梦,都是以他心中希冀的美好开始,却以她决然离去的背影作为终结。
在梦中,他心碎过,他痛哭过...
却每每在醒来时,庆幸着这只是一个梦...
如今,他的愿望实现了,她终于敞开心扉接受他了?
这不再是他一个人不可实现的梦,她牵起了他的手,愿意用未来,用一生,好好地去描绘他们的幸福。
这一刻,他等了多久,他盼了多久?
在愿望终于实现的此刻,他真不知道该用什么来表达他的心情。
激动、兴奋、喜悦...不,这些都远远不够,他的心在狂喜,无法言说,目光交汇之时,就像有阵阵暖流淌过心间,那种畅快的感觉迅速地蔓延到四肢百骸,那是意境的畅通,那是心灵的无阻,那是直达梦想彼岸的凯歌!
"这里危险,我们先回去,以后,你让我说多少我都说,好吗?"
苏心禾轻柔地抚开沐清尘额前凌乱的发丝,露出那一张清俊的容颜,惨白的脸色却因为蕴含着神秘的喜悦而焕发着耀人的光华,即使衣衫褴褛,即使眼神疲惫,他在她心中一如当初。
沐清尘喜极而泣,泪珠点点洒落,将往日的悲伤一并洗去,承载着对未来美好幸福的憧憬。
当苏心禾扶着沐清尘步出房间时,宁阳已经集合了"颜花苑"里的所有男子,一番暗语后,一行人便悄悄地向北院的西北方位行去,那里最近东院,东一带领的官兵如无意外会直取东院,他们藏身在那个角落,一方面可以听到外面的动静,一方面也可以让他们随时做出应变。
到了北院西北方位的暗角后,苏心禾吹响了银哨,幽幽的哨声穿透夜色的黑幕,向外传递,一点一点,一声一声,仿若夜虫的低鸣,与这静夜的万千物态融为一体,让人根本察觉不出异样。
而西三与北四早已经不费力地解决了岗哨,悄悄地将东一她们给放了进来,如今哨声响起,便是发动总攻的信号,东一一声令下,长剑出鞘,森寒之气划破长空,叫嚣着奔在了最前方。
身后的官兵们也鼓足了劲,这是她们扬眉吐气的时候,这是她们建功立业的时候,今后,天威寨便再也不能在这片土地上作威作福了,她们要赢得自己的荣耀,也要消灭这一帮横行的土匪!
"冲啊!"
一声一声,一阵一阵,汇成一股洪流,向毫无防备,正在东院寻欢作乐的众土匪席卷而去。
刀光剑影,阵阵厮杀,官兵们勇猛无比,土匪们措手不及,这一片万恶的土地在瞬间便浸染上了一层一层的鲜血,浓稠的血水在空中喷洒着,刺鼻的腥味向四处飘散。
当东一的长剑架上天晴颤抖的脖颈时,也预示着这场仗以全胜告终!
所有的男人都被安全地送回了家里,只是宁阳却不愿意离开,他的家人,如果说他还有家人的话,他或许愿意回去。
他本就不是大户人家的公子,从小便流落在外,到兰州后被一户普通人家收做童养夫,他以为他的一生就会这样平淡地过了,哪里知道还会有这场变故?
苏心禾见宁阳态度坚决,想想之后,便也决定留下了他。
毕竟,她还要回宜州,有个人在这里陪着沐清尘,照顾着他,她会更放心。
至于宁阳的那些"家人",不过给了一笔银子,他们便高高兴兴地双手奉上,不再过问。
想一想,也确实为宁阳感到悲哀。
也许,宁阳这样的身份,是再难找到好人家了;或许他就是想到了这一点,才执意要求留下。
苏家的兰州别苑里一如往常的清静,可整个兰州却沸腾了起来,兰州知府率兵勇擒天威寨天晴的消息如细雨一般洒遍了兰州城的每个脚落,人人称颂,家家欢喜,一时之间,喜气掀天,热闹非常。
但这些,却丝毫没有影响到兰州别苑里的每一个人。
苏心禾本就不想在这场事件中出什么风头,而且事关沐清尘的声誉,她已经与兰州知府达成协议,对于苏家的事只字不提,兰州知府只管领她的功,得她该得的份。
这样的安排,这样的结果,对两方都是最好的。
虞涵纤指在烛火上一扫,夹在指间的纸条便燃烧了起来,不到片刻便化作了灰烬,落于蓝色暗花的瓷盘之内,点点星火忽明忽暗,最后,归于沉寂。(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