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是现在!"
苏心禾一手捏住秦夜的手腕上端,一手拔出银针,只见血丝在秦夜的手腕间飞速地散开,而那凸起的包块运动的速度也猛然加快,没有了阻滞,直奔血源的方向而去...
北四手起刀落,只见银亮的光芒在空中一闪而过,映照着几人忧心的面孔,以及秦夜那一张惨白如雪的脸...
"快,秦将军,将秦夜的手指浸在血中!"
苏心禾按住秦夜的手腕,急声对秦丹说道。
"好!"
秦丹的身子飞快地向前挪了挪,将碗凑近,抓住秦夜的手,将手指尽数地浸入了鲜血之中,似乎感受到冷与热的交替,秦夜的手指不由地抽-搐了几下。
蛊虫奔着血源而去,可血管被针所扎流出的血又怎么及得上被匕首割开手腕流出的血量多呢?
所以,当北四一刀割开秦夜的手腕时,血水在一刹那间喷涌而出,溅湿了雪白的床单,以及苏心禾的裙裾,一朵朵暗色的小花兀自招摇着...
而蛊虫却像是发现了新大陆一般,极快地丢弃掉血管口流出的丝丝细血,欢快地向手腕被割开的伤口涌了过去,在手腕的伤口处,蛊虫似乎停滞了,犹豫了片刻,但终究抵不住那手指浸泡之下那一大碗血水的诱-惑,顺势便滑出了伤口,"扑通"一声落入了浓稠的血液中。
众人看着眼前的一幕,心仿佛都被提到了嗓子眼,连呼吸似乎都跟随着那蛊虫的动作而起落着。
终于,它自己从秦夜的身体里滑了出来,苏心禾大喜,抓住秦夜的手腕,一把将他的手指给抽出了血碗,另一手也拔出了银针...
一滴汗水自额间滚落,苏心禾终于呼出了一口长气,总算是成功了。
秦丹紧绷的心也终于尘埃落定,看着那在血碗中犹自快乐嬉戏着的小虫,她眼中的狠光一闪而过,并指成剑,就要往血腕中刺去,结束这条罪恶的生命...
"且慢,秦将军!"
苏心禾急声出言阻止,不能让秦丹就这样杀死这只蛊虫。
"怎么?难道要留住它不成?"
秦丹的动作微微顿住,但出手的姿势仍然没有改变,眉俏微挑,显然是不太满意苏心禾的阻止。
"正是。"
苏心禾点了点头,道:"如果秦将军就这样杀了这只蛊虫,蛊虫一死,无涯必定知晓;如果他再出后招加害秦夜,那真是防不甚防...而且,我不能保证每次引蛊都能有这次这般幸运。"
无涯连番召唤秦夜,用意难测,这一点,她看出来了,想必秦丹也知道。
除了眼前这只蛊虫,是治标不治本,只要制蛊的人在,只要他有心想加害秦夜,那防得了他一时,防不了他一世。
最好的办法,便是一劳永逸,除掉无涯!
而无涯的武功之高,行踪莫辨,只有主动引他上勾,出其不意,才能取敌制胜,而这,还需要秦夜的配合。
"你是说...引出无涯,杀了他?"
秦丹思绪微顿,略一沉吟,便悟出了苏心禾话语中的意思,但如果要用秦夜作饵引出无涯,这个傻孩子能答应吗?能放得下吗?
"对,此人阴毒,如若不除,必定是个祸害。"
苏心禾点了点头,会使这种阴毒邪术的人,存在于世,不知道会对多少人造成伤害,这种人,天不收他,就让她来收了他。
这是第一次,苏心禾生出了要杀人的想法。
如果处在现代社会,杀人,那是犯法的;但在这个时代,有些人的存在如果带给别人的是无穷无尽的伤害,那么,他活着的意义便等于零。
苏心禾不是冷血,她只是在渐渐适应这个时代,在这个冷兵器横行的时代,过份地对敌人仁慈,就是给自己带来残忍。
从秦丹与秦夜的例子便可得见,如果无涯是秦夜的师傅,他真心疼爱他,又怎么会对他暗下蛊毒,让他做出弑母之事?
这种丧心病狂的恶魔,理应人人诛之!
"可是秦夜他..."
秦丹虽然心中认可苏心禾的提议,但说易行难,如果秦夜不答应,又或者他答应了,却没有成功,到时候会不会又将秦夜推向万劫不复之地?
那是她的孩子啊,那多苦多难,命运多舛的孩子,什么时候,他才能有自己的幸福人生啊!
"有些话,我想和秦将军单独谈谈..."
眼见秦丹有些犹豫,苏心禾接过她手中的血碗,递给了身后的北四。
秦丹微微抬眼,暗淡的眸中是挥不去的阴霾,秦夜得救的喜悦只有那一刹,紧接着,却又是无边无尽地担忧。
这便是做为一个母亲的心情吧,无论她有没有在秦夜的面前表现出来,无论她是否对他殷殷教导,那心底对他的爱该是从来没有改变过的啊。
东南西北四人安静地退了出去,将这一方天地留给苏心禾与秦丹,还有在一旁安睡如初生婴儿的秦夜。
恶梦被拔去,秦夜的唇边绽放出一朵甜甜的笑靥,仿若最美丽,最纯净的天使,纤尘不染,惹人生怜。
这样一个纯洁的孩子,理应是被人呵护着,疼惜着,却要披甲上阵,血染疆场。
银枪先锋,当这个名字响彻在南方边境的土地上时,威吓住了多少敌国的将士,又震荡了多少人的心灵。
那样俊美无双的人儿,血的洗礼丝毫没有让他染上俗世的尘埃,为了保护他的祖国,他的人民,一把银枪挺住了他的身姿,他屹立不倒,站成了最巍峨的山峰。
他便是那浴血而出的天使,带着夕阳的金辉,将温暖的光芒带给南方边境城池中的千家万户,他用自己的生命守卫着这一方土地的安宁与和平。
秦夜,他是个多么让人心疼的孩子啊!
苏心禾的目光在秦夜的脸庞上停滞,温柔地缓缓抚过,这样一个纯洁的孩子,也让她想到了自己也是一名母亲,母亲的心情她能够理解,守护自己的孩子,让他们有一片宁静的天空,有一个健康成长的乐园。
正因为如此,她才能够忍受与亲人不得见的寂寞与孤独,在每一个月圆之夜,独自酸楚,独自黯淡,体会那不为外人所知的心伤。
"苏大夫,有什么话不妨直言..."
这一夜的时间就快要过去了,天边微微泛起了鱼肚白,一夜的相处,也让秦丹对苏心禾的为人有了更深的了解。
这是一个敢言,敢行,敢做的当世英才,不能用一般的眼光看待,也不能用一般的规则约束,她倒真得越发欣赏起苏心禾来。
"嗯。"
苏心禾点了点头,像是在斟酌应该怎么样开口,一切客套的话似乎都不适应她们俩人,虽然她们年纪差了一辈,但如果以一名母亲的身份,那么,她们是相当的。
"秦将军...你知道秦夜的真实性别吗?"
苏心禾没有拐弯抹角,直接开门见山。
秦夜的性别也是她担心的原因,如果这个秘密被朝廷知晓,那么,便是一项欺君之罪,好在如今只有她们几人知道,应该没有外泄。
她怕的是如果别人知道了,不仅会危害到秦夜自己,还会牵连到秦丹。
这是一个棘手的问题,却也是一个不能忽视的问题。
她看到了,知道了,不能当作什么也没有发生。
"你是什么意思?"
秦丹放在膝盖上的手不由地紧握成拳,眼色倏地一沉,心却不自觉地微微一颤。
这是一个禁忌的话题,这是一个她不想谈及,不能启口的话题。
曾经,她也怀疑过,但她不想去证实,也不敢去证实,所以,她刻意忽略,不去深究。
而秦夜似乎对男女的概念也是模糊不清的,从小,他便被当作女孩养大,所以,他从来没有怀疑过自己不是女人,也从来没有去想过自己与其他女人有什么不同。
随着日子一天一天地过去,所有的一切都习以为常,也没有人提出过任何异议。
可她的心里却始终有一根刺梗着,所以,她严格勒令秦夜独睡独寝,不管是男人,还是女人,都不能在他们面前宽衣解带。
而秦夜是个很听话的孩子,虽然不明白秦丹当时的严肃是为了什么,但对母亲的吩咐他总是遵从的,所以,他的身份才能一直保持下去,没有被人揭穿。
而今天,苏心禾却提了出来,她要怎么去面对?
都是她的错,如果不是她一时失了主张,离开了房间,让苏心禾独自诊治秦夜,怎么会出这种纰漏?
而苏心禾的问话,却让她心中紧绷的弦在刹那间断了开来,那个她一直不敢正视,不敢面对的问题,在这一刻,那么清晰的浮在她的面前...
"我说...秦夜其实是个男人..."
苏心禾摇了摇头,叹息道:"秦将军,我也是个母亲,我的女儿远在宜州,与我生生分离,我多渴望见到她的笑脸,多渴望听听她的笑声,多渴望看着她一天一天慢慢地长大,多想听她叫我一声母亲啊..."(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