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奶奶还是老样子吗？”

左一沉默片刻，才缓缓点了一下头。

“医生有没有说什么时候可以出院？”苏淼淼又问。

上一次，他跟她说，奶奶只是累倒了，休息一段时间就可以回家。

左一的眼神有些躲闪，“快了。”

“是吗？”她的语气很淡，听不出什么来。

左一便当她信了，心里默默松了一口气，又转身给她倒了一杯水。

杯子是医院里的不锈钢杯，水也是医院茶水间接的热水，两者都有一股浓浓的消毒水味，苏淼淼刚凑到鼻子处，胃里便是一阵翻腾。

“你这段时间，就是喝这个的？”苏淼淼指着杯子问道。

左一点头。

“可是这水闻起来不太干净……”总觉得，是洗手间里水龙头接的，有多少细菌，谁说的清楚。

“护士说消过毒的，比我在家喝的总归要干净。”他说得很平淡，不知道为什么，苏淼淼却从他的声音里听出了一丝丝的悲伤。

她放下杯子，定定地看着他：“是不是出什么事了？”

苏淼淼的直觉告诉她，这件事，和刚刚那个西装男有关系，可是那个西装男又是谁？他喊左一喊，少爷？

会这么喊的，难道不都是家里的佣人之类的吗？以左一家的家境，又怎么请得起佣人？

左一低了低头，没说话。

“你，如果有什么需要帮助的，告诉我，我会尽全力帮你的……”

苏淼淼的话音刚落，就被左一拒绝了：“不用了，我什么事都没有。”

“可是，刚刚在走廊上，那个男人……”

“我有些累了，你先回去吧，演讲稿可能要麻烦你过两天来医院拿。”左一的逐客令都下了，苏淼淼也不好意思再多说什么，只好叮嘱道：“那好，你自己注意一些。”

“我知道。”

见左一的兴致不高，苏淼淼便转身离开了。

看着苏淼淼离开的背影，左一的嘴唇动了动，最终直到她消失在拐角处，他也没有发出任何的音节。

不知道过了多久。

“小左一，你在看什么呢？”查房的护士见左一呆呆地站在病房门口，有些好奇地顺着他的视线看了一眼，可是什么都没看见。

左一回过神，摇了摇头，“没什么。”

护士抿了抿嘴，开始动手替左奶奶检查着身体机能，一边检查，一边柔声问道：“你奶奶的医药费还没有筹到吗？今天主任又催我们了。”

“我……”左一低了低头，没说话。

“你也不是不知道，你奶奶的医药费一直都是我们几个医生护士垫着的，可是我们的能力也有限啊，如果再这么下去，我们只能把呼吸机还有其他的药都停了。”护士为难地说道。

“不要！”左一急了。

奶奶的生命全靠仪器吊着，若是把仪器停了，无疑就是断了奶奶的命啊！

“我们也不想的，这毕竟是一条人命啊，可是我们也无能为力，你还是尽快想想办法吧。”护士同情地拍了拍他的肩膀，便离开了病房。

左一立在病床前边，许久，他将手伸到口袋里摸了摸，那里放置着一张薄薄的名片，是西装男临走前塞到他兜里的。

他的耳边至今还回响着西装男说的那些话。

“你不姓左，姓陆，你爸是个房地产商，叫陆行霈！当年你母亲跟陆总，也就是你爸在一起的时候，遭到陆家上下的反对，陆总就想着来一招釜底抽薪，先假结婚，再暗中转移财产，带着你母亲远走他乡，可是陆总没想到，计划被老陆总识破了，老陆总暗地里找人临摹了陆总的笔迹，以陆总的口吻给你母亲寄了一封信，表示自己要娶当时家里给他定下的未婚妻。你母亲一气之下，就离开了，可是大家都没想到，你母亲的肚子里，居然还有一个你。”

“难道你就不觉得奇怪吗？你的爷爷奶奶从未向你提起过你父亲的存在？你觉得这种逻辑正常吗？”

“因为那根本就不是你父亲的父母，那是你母亲的父母，换而言之，躺在病房里面的人，你应该喊她外婆，而不是奶奶！”

“陆总已经快不行了，如今他最大的心愿就是将你寻回，我相信如果你愿意认祖归宗，你奶奶的医药费也不会成问题的。”

左一觉得自己整个人生都混乱了，他叫了十六年的姓氏，居然不是他真正的姓氏，他喊了十六年的辈分，居然是另一个辈分，从前和他说已经死掉的父亲，如今居然派人来寻他，还要他认祖归宗……

这个世界，一定是疯了吧？

夜，渐渐变深了。

窗外的知了孜孜不倦地叫着，好像要将自己的全部生命都耗尽在这个夏天一般。

次日，清晨。

七点十分上学，苏淼淼特意把今天的闹铃往前拨了半个小时，想着顺路到医院去看看左一。

闹铃刚响，她便从床上爬了起来。

刚打开房间门，就遇到穿着睡衣的母亲从房间里走出。

母亲今天居然没有早起做早餐，很是难得……

想到这，苏淼淼笑了一下：“妈，早上好。”

苏母看见苏淼淼，亦是同样的惊讶：“真是难得，你今天居然没有睡懒觉。”

苏淼淼有些好笑：“妈，你在说什么？我要上学，怎么可能睡懒觉？”

“上学？今天是周末，上什么学？”

苏母的话让苏淼淼愣了一下，随即她扭头看向墙上的日历，一下子便看到了绿色的数字上面有个小小的休字。

苏母见状，忍不住笑了：“我看你啊，就是睡糊涂了，连今天星期几都分不清楚了。”

苏淼淼干笑了几声，她确实有些晕了，最近的事情太多了，她恨不得把一个人掰成两半用，哪里还有心思去关心今天星期几？

“既然起来了，那我就弄点吃的，大早上饿肚子总是不好。”苏母提议：“你赶紧洗漱去吧。”

苏淼淼揉了揉鼻尖，以飞快的速度洗漱完出来时，苏母正在冰箱前面寻找着食材，想要准备早餐。

苏淼淼看着这一幕，心里跟着一动。

她拉着母亲坐到一旁的沙发上：“妈，你歇会。”（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