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是童若瑶第一次称妹夫,以此告诫,邱婆子是长辈,她无权说她不是。但邱年生是妹夫,所谓长嫂为母,敏惠是自己的妹妹,作为嫂子的总能替妹妹讨个公道。何况,敏惠生母已经离世,又有吕氏和邱婆子一个辈分的长辈,一切都要好说话了。
邱婆子脸色微变,自然听懂了童若瑶的话。几天前才发生了打人的事儿,今儿又这样闹起来,邱家如今是走投无路,才来上京投奔亲戚。可那亲戚隔了房的,对他们一家本就看得轻。顾家对儿媳妇敏惠如此看重,无论如何也要抓住这门亲戚。
这一番心思在脑海里早已形成,只恨儿子犯浑,偏惹出这些事端,深深朝吕氏行了个礼,道:"请夫人放心,他或死性不改,我们亦没有颜面再来见敏惠和晴儿。"
吕氏见她说的诚恳,亦有几分动容,只刚才的闹剧还没有完全消化掉,这会子也没什么好脸色。
恰好老夫人屋里的钱妈妈听闻下人们说起,得了老夫人的令过来看看,又道:"我们大夫人静养这些日子,身子才好些,就是老夫人也时时叮嘱,不许大伙大声说话叫嚷。怎料你们却在这里闹起来?"
钱妈妈嗓音细声细气,却透着一股子凌厉,那邱婆子忙作揖致歉,说了一大推好话,最后告辞。吕氏没有挽留,叫范妈妈备了些东西让邱婆子带回去。童若瑶也不想看见她,就叫丫头领着她出去,至于回礼,也许是童若瑶不够大度,所以根本就没准备,也没想过要准备。
一时之间,百寿堂安静下来,只有童若瑶、敏惠、晴儿还有坐在椅子上,明显有些精神不济的吕氏。
童若瑶重新到了一杯茶送到吕氏手里,敏惠拉着晴儿在吕氏跟前跪下。吕氏忙拉她们起来,敏惠不肯,眼眶一红,深深地自责道:"是侄女不孝,让姨妈受惊,还要替侄女操心,侄女实在是无颜面见姨妈。"
吕氏动容,落下泪来,急急道:"说的什么话?若瑶,快拉她起来。"
童若瑶道:"若真要论不是,都是我的不是,是我提议让他们过来见母亲的。"
敏惠见童若瑶自责,忙站起来道:"表嫂一心为我,我心里明白。"
可明白又有什么用?童若瑶深深一叹,吕氏哭起来,她虽糊涂,可今日之事她亲身经历,邱年生已经不是当年那个相貌堂堂、胸有抱负的邱年生,如今的邱年生连无赖都不如。这样的人,真会有转变么?
见吕氏哭,敏惠又跪下去,心里亦是难过、委屈,眼泪哗哗地流下来,童若瑶也不知怎么劝,或者,让敏惠发泄一番反而更好,屋子里一时只闻悲戚的哭声。
外面阳光明媚,吹过来的风还有那么一点儿凉意,秀珠坐在窗下,心沉甸甸地沉下去。也不知过了多久,哭声才渐渐止住了。
吕氏一双眼也红肿的厉害,嗓音沙哑,搂着晴儿叹道:"到底是我造了什么孽?怎么连累你们受这些磨难?"复又抬头,六神无主、茫然无措地盯着童若瑶问道,"你说说该怎么办?"
童若瑶擦了眼角的泪,看着半蹲在地上的敏惠,毕竟是她自己的事儿,一切只能靠她自己选择,她的人生已经让别人做了一次主,这一次她要自己做主才好。也只有如此,才不会留下任何遗憾。
从百寿堂回到青松院,刚踏进正屋的门,就听到黄氏的声音。童若瑶以为错觉,扭头看时,果然见黄氏头顶烈日,疾步行来,珍珠撑着一把伞,生活亦有好几位婆子。
童若瑶忙迎上去,行了一礼,道:"婶子怎么过来了?"
黄氏携了童若瑶的手,一边往屋里走,一边道:"听闻邱家人在你婆婆屋里闹事,我不放心遂带了些人过来,结果还没走到就听说无事了,想着大嫂劳了半天的神,这会子歇着去了,我也走到这里,就过来找你问问。"
钱妈妈都来得那么即使,黄氏现在才来,童若瑶感激一笑,请黄氏坐下,叫小玉倒杯温茶来,"邱家人已经走了,让婶子挂心,大热天的还记挂着母亲,亲自来一趟。"
黄氏道:"别小瞧了婶子,以为没有你们年轻,就动弹不得了。"
童若瑶微微一笑,黄氏次来只怕根本不是为了邱家人的事儿,虽然外面屋檐下立着几位壮实的婆子。"侄儿媳妇那里小瞧了婶子,说起来侄儿媳妇还不如婶子呢!"
黄氏笑一回,遂敛了笑,蹙着眉问道:"到底怎么回事儿?那邱家人果真如此不见咱们家放在眼里?"
童若瑶神色黯然下来,道:"倒不是没有将咱们家放在眼里,只是死性不改,有些习惯形成的日子久了,就变成理所当然,不管有理还是没理,在他心里都无所谓了吧。"
"如此说来,敏惠吃了多少苦头,只怕是咱们想也想不到的。"黄氏嘴里如此说,却禁不住细眼端详童若瑶的神情,只见她满眼郁色,遂才没有多心。"也是命吧,这些大概就是敏惠命里头要经受的。"
童若瑶没说话,命运确实很奇妙,没有人能看透。
黄氏吃了一盏茶,童若瑶忙叫小玉又倒了一杯,黄氏端着茶杯说起别的,"家里有冰窖,侄儿媳妇怎么不叫他们取些冰过来?"
"让婶子费心,昨儿倒是取了一些。"童若瑶微微一笑,十分感激。
闲聊一会儿无关紧要的话题,黄氏道:"过两天便有新缎子从南边运来..."说着又停下,忧心忡忡地道,"如果不出意外的话,可现在也都不确定了。"(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