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夫人目光渐渐冷下来,"你可问仔细了,真是有这样的事儿?"
黄氏松了口气,道:"儿媳管着一家子大小事儿,那些丫头也是经儿媳的手买回来的。虽然是家里的下人,可也是有爹有娘的,只因家里困难不得已才沦落至此。儿媳瞧着也可怜,怎敢编排这些话,老夫人若是不信,可叫那丫头过来问问,再看看她身上的伤。"
钱妈妈见老夫人手边的茶凉了,忙过去重新换一杯送来。
黄氏不喜欢秀珠,将顾炎也视为眼中钉,以前便是抓着顾炎屋里一点儿错处就不放过。只是,今儿黄氏的话,老夫人倒有七八分的相信。秀珠以前是百寿堂的丫头,没少仗着吕氏的疼爱在下人面前飞扬跋扈。这一次吕氏叫她选两个丫头,那些以前她得罪过的,怎么敢用,只能用那些大伙都不怎么喜欢,又老实的人。
百寿堂里头其他丫头表面对秀珠是恭维有加,可将秀珠关起来那几日,什么都露出来了。老夫人派去的两个婆子回来后也说,其他人若说来看秀珠,倒不是出于关心,而更像是为了看笑话。
"以前也是丫头,怎么没见哪个主子一点儿不满意就又打又骂的?既然不喜欢换个人得了,没得传出去,还说咱们家苛待下人。"
黄氏点头附和,"儿媳也正是想到这一层,才忙着过来回老夫人知道。大嫂子的性情老夫人也是知道的,儿媳是大嫂子的弟妹,她屋里的事儿,儿媳也不好说。"
老夫人叹口气,"若瑶知道么?"
黄氏忙道:"侄儿媳妇即便知道也不好管啊。"
哪有儿媳管到婆婆屋里去的,再说偏还出在秀珠身上,只怕秀珠是巴不得童若瑶知道了,好去吕氏跟前告状,到时候吕氏反倒觉得是童若瑶连如今的的秀珠都容不下。这一点,老夫人立马就想到了。脸色比刚才更沉了几分,"这丫头是真的再也留不得了!"
黄氏眉头紧锁,"可是大嫂子..."
老夫人冷哼一声,"那就叫她自个儿瞧瞧,瞧瞧她百般维护的丫头到底是个什么性情儿。心肠如此歹毒,只怕这样的事儿她暗暗的也做了不知多少回!"
黄氏暗暗欢喜,却十分担忧地道:"若是大嫂伤心难过..."
"为这样的人伤心难过,是她自个儿糊涂。"老夫人这话任旧说得冷清。
笑意随即在嘴角绽放,老夫人对大房也是维护有加的,如今她也该明白她自个儿维护的人到底是个什么性情儿了。笑容还没抵达眼底,黄氏忙收敛起来,吃了一口已经冰凉的茶,低头琢磨半日,才小心翼翼地问道:"那秀珠出嫁的事儿..."
老夫人磕上眼,大半个身子都靠在引枕上,淡淡道:"你琢磨着办吧,不过是个体面的丫头罢了。"
黄氏点点头,从椅子上站起来,福福身温声道:"儿媳先告退。"
老夫人抬起手挥了挥,钱妈妈走过去撩开帘子,黄氏轻手轻脚从千禧堂出来。回到百寿堂,即可传来身边的婆子,问起以前体面丫头放出去配人的旧例,那得了命令去寻的婆子忙将费尽心思找来的旧例拿过来念给黄氏听。
黄氏听罢,便道:"省去开头三项,叫赵妈妈照着写一份儿给二奶奶送去。"
开头三项都是金银首饰和头面,当初明秀放出去配人,老夫人念她一片忠心特意叫官中照着小户人家嫁女儿的例子备一份嫁妆,现在若是将开头三项去掉,余下的统共算起来也不过几十两银子。
婆子小心翼翼看了黄氏一眼,神色颇有些为难,琢磨半晌才道:"夫人,只怕..."
黄氏冷哼一声,"老夫人已经说了,不过是个体面的丫头,莫非你还真把她当做主子?这些年咱们顾家好吃好穿地供着她养着她,她还有什么不知足的?得了,暂且写好了搁着,等她的事儿定下来的时候,在连同银子一起送去。"
黄氏的话那婆子自是不敢违逆,福福身退下。黄氏瞧着她的背影冷哼一声,"莫非如今还真有人把她当做主子?"
珍珠端着茶杯过来,笑着说道:"夫人别为这种人费神,倒不值得。"
黄氏叹口气,"我管着一家子的事儿,那样不费神算计着,若是每个丫头都照着她的例子办,用不了几年,这家业可就败了。我倒不是为她费神,还不是想着能节省就节省些,多省下一些留给子孙后辈的也好,没得便宜的那些不相干的人。"
珍珠笑了笑没说话,黄氏吃了两口茶,抬头见她垂着眉眼,心里明白她想什么,便搁下茶杯拉着珍珠的手道:"你是跟着我的,虽然到时候我没法子动用官中银钱给你置办体面的嫁妆,压箱底的东西我还是拿得出来的,不会亏待你。"
珍珠羞红了脸,嗔道:"奴婢早就想好了一辈子跟在夫人身边,除非哪天夫人嫌弃奴婢,不要奴婢了。"
虽未必是真心话,黄氏倒也觉得欣慰,脸上的笑容十分温和。
"也是大夫人屋里其他丫头说的,没想到秀珠这样狠!"
童若瑶抬起头,叹道:"倒是我害了绿草,你去找找看看屋子里有没有治疗瘀伤的药,如果有找一些给绿草送去。"
小玉点点头,"香雪已经找了一小瓶偷偷给绿草送去了。只是,二奶奶觉着要不要给大夫人说说?"
童若瑶浅浅一笑,"你都能知道,难道还怕其他人不知道?"黄氏这两天好像经常在吕氏跟前走动。
小玉遂明白过来,看着童若瑶拿着种花的小锄头蹲在地上松土,白皙饱满的额头一层细细密密的汗珠,穿着家常衣裳,衣袖挽起,还真有那么点儿像回事儿。(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