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丫头说,婶子好像也受了伤。"这话说的比较委婉,如果她们不知道张氏童二叔打架还好些,知道了不免大吃一惊。
周氏嗓音有些发抖,"怎么闹得这样厉害?"
蒋蓉华有些疑惑,见童若瑶蹙着眉头,老太太屋里又忙乱,当下也不是问的时候。
廖妈妈领着大夫从外面进来,见了周氏忙行了一礼,周氏道:"快带郎中进去给老太太诊脉要紧。"
廖妈妈带着大夫进屋,童若瑶扶着周氏走到回廊上。过了午时,又开始下雪,大片大片纷纷扬扬、铺天盖地袭来,留在地上的脚印,片刻就浅了许多。
童若晨叫身边的丫头将老太太正屋隔壁的抱夏门打开,让周氏等人先进去坐坐,这个时候张氏才冒雪而来。
虽然经过一番梳洗,看上去还是有些狼狈,眼睛有些浮肿,衣裳上多处地方褶皱,右手包扎过,走路的时候有些坡,雪地里留下一深一浅的脚印。见到周氏等人,才勉强给脸上添了一些笑容。
周氏略略放了心,童若瑶也松了口气。如果这个时候提到童二叔给礼金的事儿,不但童二叔脸上不好看,旁边的大嫂和大哥也不好看。由此可见,今儿童二叔和张氏吵嘴打架,并非全部由礼金引起。
对于张氏的狼狈,大家一致选择毫无察觉,只问老太太的病情。
张氏担心极了,"明明好好儿的,怎么突然就晕倒,以前又没有这样的症状..."说着用衣袖试了试眼角的泪。
周氏忙安慰道:"大夫已经来了,老太太素来硬朗,不会有大碍。"
张氏红着眼点点头,"我先进去瞧瞧,嫂子就在这里坐坐吧。"
"嗯,进去人多也不好,生病总要静养的。"
童若瑶扶着周氏坐下来,众人看着张氏进了正屋。一会儿大夫就出来了,童二叔跟着一道出来。童若晨和童若远迎上去,童二叔说了些要他们放心的话,就跟着大夫去开药方。
又过了一会儿,小丫头过来请周氏等人进去。
抱夏没有生火,一近正屋,立刻被热气包围。一冷一热让周氏连打了几个喷嚏,陈妈妈扶着她坐下,丫头倒了一杯热菜送来。
张氏在里头守着老太太,廖妈妈眼睛有些红,从里头出来还擦了擦泪,"老太太还没醒过来,也不知..."
周氏忙问道:"大夫怎么说?"
"大夫说不要紧,调理调理就好了。"廖妈妈说着又伤心一回,如果不是听到二夫人说了那些话,老太太也不至于气得突然就晕倒,还躺在雪地里。送回来的时候,手脚都冰凉冰凉的。这会子倒是缓过来了,可这瞧着也不像能立刻就好起来。
陈妈妈劝了几句,廖妈妈才止住落泪,让大伙进里间去瞧瞧。
老太太面如死灰地躺在炕上,身上盖着厚厚的棉被,外面还搭了一条猩红色羊毛毯子,衬托的脸色愈发难看。眉头蹙成深深的沟壑,紧紧咬着牙关,看上去有几分骇人。
童若瑶看了一眼就收回目光,一旁张氏抓着周氏的手,低声哭诉道:"这可如何是好?早听人说过,上了年纪的人,偶尔小病小痛还好些,一直硬朗着突然病了,才真正叫人忧心,老太太..."
这些话传入廖妈妈耳朵里,只觉心里一阵凄凉,二夫人那些话就好像诅咒老太太再也好不起来似地。
"大夫都说了没有大碍,老太太不会有事儿。"
张氏哭道:"希望如此,倘或真的不大好,我于心何安啊——"
周氏又低声劝了几句,童若远和童若晨进来看了看,童若晨过去劝了张氏几句,童若涵在炕边呆呆站着,好半晌童若瑶才发现她竟然哭了。脸色雪白雪白,眼里盛满恐惧,竟是被老太太这样的光景给吓着了。
周氏忙叫童若瑶带她下去,从阴沉沉的正屋里出来,童若涵转身扑进童若瑶怀里。
童若涵,因为不爱说话,不喜与人交流,在童家后院,她相当于一个隐形人。可她还是孩子,这一点似乎所有人都忘了。还是一个孩子,整天生活在这样的氛围里,只能用无动于衷来掩饰自己的害怕和弱小。
直到晚间,老太太终于醒过来,面部表情也逐渐松懈下来,那双眸子却好似寻找不到焦距,茫然地看着上面。童二叔瞧着禁不住落泪,廖妈妈叫丫头将药端进来,几个人合力才把老太太扶着半坐起来。
张氏接过丫头送来的药,用勺子搅拌,又拿到嘴边试了试温度,才送到老太太嘴边。这个时候,老太太好像才回神,一双怒目死死盯着张氏和童二老爷。
童二老爷忙道:"儿子知错了,母亲要打要骂也要等病好了再说。"
老太太一动不动,只盯着他们二人,任凭童二老爷说什么,她也无动于衷。廖妈妈瞧着忙也安慰道:"老太太先吃药吧。"
没想到,老太太突然挣扎,扬手打翻了张氏手里的药碗。童二老爷惊得一愣,随即跪在地上道:"儿子真的知道错了,老太太这样可叫儿子还怎么活?"
张氏犹豫着,看了看地上药汁和摔碎的瓷器碎片,冷不防被童二老爷扯了一把,才跪下来。膝盖下面立刻传来一阵钻心窝的疼痛,抬头见老太太的目光,却是什么也不敢说的,只能咬着牙忍着。
童二老爷连磕了几个头,老太太眼里的怒意逐渐被心酸替代,廖妈妈忙打眼色叫丫头将童二老爷和张氏扶起来。
老太太张了张嘴,半天才说了一个"滚"字出来,只这一个字好像就消耗了她大半体力,旁边没有人扶着,又直挺挺地倒下去,安静的屋里顿时忙起来。(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