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到钟武强这么一问,吴小蝶低头不语,只是泪光涟涟。
钟武强心内的念头如电光火石般飞转,忽然,一个想法就象闪电一般,划开了他眼前的迷雾。
“小蝶,我知道了,肯定是为了出宫,是吧?”钟武强双手抱着吴小蝶的两肩,迫她抬头看着自已,“肯定是这样的,我说的没错吧?宫里只允许5岁以上的宫女出宫,你是不想放弃这次机会,是吧?你真傻,怎么可以这样?我可以等,一直等到你出来为止。你要是不出来,我终身也不会娶的。”
看到小蝶眼里的泪水,钟武强一下子就明白了事情的真相。他的泪水在脸上长流,这个在崇武战乱中,哪怕是被敌人的羽箭射伤的汉子,就算是军医在为他刮骨疗伤时,亦不会皱一下眉头的铁汉子,此时却流下了心痛的泪水。
有妻如此,夫复何求!
明白吴小蝶对自已的一番深情,钟武强一把紧紧地搂住了她,好似怕她会从眼前飞走,消失不见似的。
“我不允许你出家,也不允许你离开我,我要马上娶你,让你做钟夫人!而且,我发誓,这辈子只有你一个夫人!生生世世,不离不弃!”
吴小蝶已经泣不成声了,埋在钟武强的怀里,那流下的,却是幸福的泪水。
皇上下旨之前,她就被郑田田召见,告诉了她这个不幸的消息。原本以为大赦宫女,她可以混水摸鱼,趁机出宫,没想到,宫里对这些宫女的管理极其严格,不光一一登记在册,上报赦放的宫女,亦是逐一检验年岁的。
郑田田也无计可施,她不可能临时去修改吴小蝶的年龄,再加上吴小蝶是去年才进的宫,修改年龄一事未免太过明显,万一被御史监察官抓住把柄,那牵扯就大了。
无奈之下,郑田田只能施行安抚,事前找到她,透露这个口风,也是怕吴小蝶受打击太大,因为事情原原超过了她们预料之外。
“然后呢?然后你就犯傻了?”
钟武强抱着怀里柔若无骨的佳人,体会着她当时绝望的心情,不由心肝一阵发颤。
“是啊,我回来之后,左右思量无计。却听说有一个一同进宫的姐妹,因为眼疾发作,瞎了一只眼,于是被内宫报入赦入名单。于是,我在替娘娘拾取风筝的时候,假装失手从树上掉下来了。”
吴小蝶讲起这段经历,显得十分平静。但钟武强却再度搂紧了她,一个弱女子,需要做多少挣扎,才能下这样的决心?那“假装失手”是好假装的吗?万一摔的不是地方,一命呜呼了呢?
想到这里,钟武强背后不由泛起一层细毛汗,紧紧地攥住吴小蝶的手,一刻也不想放开了。
“哎呀,你捏疼我了!”
吴小蝶不防被钟武强这么一捏,他乃是武夫,力气原本就极大,失态之下这一用力,吴小蝶哪承受得起?
“哎呀,是我不好!”
钟武强被吴小蝶一叫,才惊觉自已无意中伤了意中人,赶紧放手,心疼地帮她轻抚着。
郑炀在外面,听着里面又哭又笑,脸上不由露出了会心的笑容,看来,此事已成。
不过,还需布置一些后手,免得日后落人诟病。
风神俊朗如他,此时坐在钟武强府衙的葡萄架下,羽扇绾巾,不知道为什么,却让人觉得他有些许落寞。
待看到钟武强从厢房里出来,郑炀笑着起身迎接,羽扇轻摇,一瞬间,他身上那层薄薄的落寞,立即被扇飞了,站在钟武强面前的他,又恢复了那个足智多谋、淡定沉稳的郑大公子的形象。
“怎么样?武强,你也知道前因后果了吧?”
“嗯,不论如何,我一定要娶小蝶,不管她变成什么样子,我的这颗心从来就没有改变过!也不会改变!”
钟武强扪心自问,胸口略略有些胀痛,那是爱情复杂而甜蜜的酵素在里面发酵造成的影响。
这种感觉,却让他新鲜而沉沦。
“很好。虽然说大丈夫何患无妻,但不离不弃,才是真男儿本色。”郑炀觉得很欣慰,因为自已没有看错人,“但是,娶小蝶,这件事,还得这么转寰一下!”
郑炀说着,低头和钟武强密语了几句。钟武强由不得频频点头,最后,用钦佩的眼神看着郑炀,道:
“还是大哥的谋虑周全,小弟我倒是鲁莽了!”
五月初五,是个春暖花开的好季节,田里秧苗青青,水车在风力的吹力之下,不时发出“吱钮”声,农人们在田里驭使着犍牛,妇人们迎着春光,或在房前屋后采着野菜,或驱喝着小儿帮忙劳作,四野里一派生机勃勃。
柳都镇上郑盐官府邸里,却是张灯结彩,一派喜气洋洋的景象。
原来,郑盐官的干女儿,今天要出嫁了。
而新郎官,则是永州州府年轻有为的州长钟武强。
钟灵隐没在看热闹的人群里,瞅着三叔穿着大红的新郎礼服,喜气洋洋跨马而来,理所当然为他送上了祝福。
“郑盐官是亲王之家,果然嫁女儿也是气派非凡啊!你看看,光这嫁妆,挑夫就占了一条巷子!”
“听说,郑盐官这个干女儿,是个道姑呢!被收为郑家的干女儿后,才还俗嫁人的。”
“原来还有这样的曲折!不过,人家眼光可真好,这新郎官年纪轻轻,就是五品大员,今后的前途不可限量啊!”
看热闹的人群里,大家免不了八卦一番新郎新娘,议论纷纷。
钟灵今天的一大任务,其实也是隐身收听民间舆情,见大家议论得还比较靠谱,正向着郑炀有意引导的方向,心里便松了口气。
此前,郑家自然也会有意在柳都镇上各处散布相关的舆论,但接不接受,还得让事实来检验。
现在听起来,明显群众已经受到了此前郑家散布的舆论的影响。
吴小蝶出宫不易,为此还摔断了一条腿,就算她此刻恢复了,走路还是明显跛着。但吴小蝶摔断腿的时间节点未免有些显得太刻意了。钟武强还将在官场行走几十年,若是他和吴小蝶结婚,日后难免因为此事被人揪辫子。
就算是夏梓山不采纳奸人馋言,但一旦有人挑起这事,身为皇帝,后宫的女人却宁愿断腿以求逃离皇宫,就算对此女再不在意,夏梓山心里肯定也会不舒服。
郑炀为了谨慎,当日和钟武强建议,让吴小蝶养好伤后,便到道观出家,断绝她与凡尘俗世联系之后,再还俗由郑家认为干女儿,以干女儿的身份嫁给钟武强。
这样,几经洗脱之后,吴小蝶就在外人的眼里,撇清了与吴家的关系,深闺大院里的女子,就算当年她在吴家,除了自家亲戚,也没有几个人见过她的真容。现如今,她以郑家的女儿身份出嫁,哪还有人会把她与入宫的吴举人的女儿身份联系起来呢?
当然,老奸巨滑的吴举人,眼见女儿已经跛腿破相,但却落了一个五品大员、前途无限的优质女婿,虽然表面不能叫他丈人,但暗地里也是体恤他八分,吴举人自然乐见其成。日后,自家族中的子嗣,也少不得需要这个女婿的暗中提携。只是,现在吴举人不能当面公开说钟武强就是自已的女婿而已。
而吴举人与郑盐官之间的一些小罅隙,也因为此事揭事,二人一团和气,祥瑞之气,氤氲于柳都镇上空。
总算有一对佳偶喜剧收场,对钟灵来说,自然是感概万千。而郑炀的老练与能力,又从他对此事的掌控能力,让钟灵大大见识了一番。
有郑炀这样的人把守禁宫,郑田田在内宫亦可无忧。这也难怪,郑炀愿意日夜守卫禁宫,而不愿意象钟武强那样做个外放的大员,对他来说,守好内宫,其实,从另一层面上来讲,也是守着郑家的基业。
郑炀,从来就是一个默默付出的人。
钟灵看着宴客群里,作为大舅哥的郑炀,不时满面笑容地招呼宾客,心里对他浮升出了一层由衷的敬意。
钟灵没有看到的是,郑炀早就把她的一举一动尽收在眼底了,包括她和郑熠互动的甜蜜眼神和浅笑。
郑炀,从郑家长子的身份来说,长兄为父,他须担起身为长子的人生职责;但从出身来说,他是庶子,却又不能抢占郑熠的先机。所以,他一直在努力提升自已,在郑熠长成之前,把郑家产业看管好,交给郑熠之后,他便可以安心离家,打拼自已的事业。
阴差阳错,在皇城里,他现在担负的职位,从根本意义上来说,却仍是替郑家的基业和发展保驾护航。
郑家嫁女的那天晚上,郑炀这个不嗜酒之人,却意外喝醉了。当然,郑盐官对外人的解释是:老大太欢喜了,不胜酒力!
“是,郑公子一向热情好客!”
“郑公子年少有为,一向老成持重,今次居然也喝醉了,说明他着实欢喜啊!”
……
宾客们纷纷扰扰,发表着各自的理解。
热热闹闹的喜事办売之后,吴小蝶便随钟武强到永州居住。
钟夫人虽然腿脚不灵便,但是钟大人却对她怜爱有加,到了永州之后,除了留下伺侯夫人的两个身强力健、绝无花容月貌的粗使丫头之外,把身边一干稍有点姿色的丫鬟尽数解散了。
而在钟武强成亲的当晚,钟丽花也顺产下一个漂亮的千金。石头一家并没有嫌弃,虽说母以子贵,但钟丽花现在娘家,已经成为柳都镇上直追郑盐官的贵胄之家,石头一家当然对钟丽花高看一眼。相反,还反过来安慰钟丽花,反正还年轻,将来生养多着呢云云,说得钟丽花原本担心公婆责怪的心情亦放松了下来,破涕为笑。
倒是钟灵,却不得不和郑熠面对一次小小的别离。(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