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啊!”
看清了那个黑衣人的身影,钟灵不禁发出了轻轻的低呼,她实在没有想到,赵良驹居然敢一个人只身潜入观羽村。他对她,肯定恨到了极点。死了心爱的女人,又没了小舅子,他的朋党都在钟灵有意无意地推动之下,化为乌有。
夜深人静,钟灵的轻呼在夜里显得格外的明显,赵良驹分明是听到了,他抬起脸,也不惊惧,反而循着钟灵发出声音的地方走来。他一步一个脚印,全身散发出强大的、慑人的气场,此时的他,已甩脱了腹黑王稳重老成的形象,化身为一尊复仇的魔鬼,全身散发出仇恨的火焰。
“郑五,郑五你在哪里?”
钟灵看到赵良驹坚定的脚步一步一步向自已走路,她能感觉到自已逃无可逃地绝望,似乎自已的身体都被赵良驹仇恨的能量摄住了,丝毫不能动弹。
赵良驹听到钟灵的低呼,他在黑暗之中确定了方向,随着他的逼近,钟灵感觉到他身上飘来一股淡淡的香味,和那天群匪扰攘观羽村时她在庭院中嗅到的味道是一样的。
迷魂香,绝对又是迷魂香,难怪整个大厝中的人都不清醒。钟灵心中一阵绝望,赵良驹挟着仇恨有备而来,依他的性格,肯定是计划周全,不会轻易放过一个人。
冰冷的刀刃架在了钟灵的脖子上,她能听到赵良驹毫不掩饰、毫不畏惧的磔磔怪笑声:
“我要一刀一刀剐了你,送你进十八层地狱!”
赵良驹的声音,已经不是人的声音了。听起来粗嘎而充满了邪恶的力量。
钟灵能感觉到赵良驹话语里冰冷至极的力量,包括那冰冷的锋刃,冰冷的周遭的空气,她恐惧地大口大口呼吸着。此时早已春暖花开,虽然气温还不象夏季那般高,但是也是可以穿着一件薄棉衣的季节了。但是钟灵嘴里呼出的空气,甚至在夜里散发成白茫茫雾气。
赵良驹身上冰冷的温度,让整个大院中的空气都陡然下降了一大截。
知道此时再也没有集体退路和依靠,钟灵不由地闭起了双眼,在观羽村的一幕幕生活,象画面一样在眼前疾闪而过。她还有那么多,那么多的事情没有做,这个时代,还需要她带来的许多新鲜的知识,但是,这一切都将在赵良驹的匕首里化为乌有。
不行,我不能认命!
钟灵在心中拼命地鼓励自已,就算是死,也要放手一搏。
一念及此,钟灵猛地一用力,想要推开赵良驹。
但是,赵良驹出手比她快多了,雪亮冰凉的锋刃直接送入她的脖颈,到底是学医的人,出手稳、准、狠,一瞬间,钟灵好象能感觉到自已温热的血流从颈动脉中喷礡而出,热热地,烫到了自已脖子以下的肌肤……
“救命!”
钟灵也不知道从哪使出来的力气,发出了一声惊呼,接着,她用力一蹬,人就惊醒了。
“原来,竟然是一个梦要!”
钟灵擦了擦额头上的汗水。
这么多天了,她从黑风寨回到家里,就天天晚上做恶梦。但之前的恶梦,到她醒来时,都只剩下凌散的片段。没有一个梦象这个一般清晰,令她产生窒息般的恐惧。
钟灵摸了摸脖子,完好无损。但是梦里那种被刀刃割裂的刺痛和热血温热自已肌肤的感觉,却是清晰和真实的。
一丝丝早晨的光线从窗棂的缝隙间照射进来,天亮了。钟灵舒了一口气,至少,白天的时候,不会有赵良驹。他绝对不敢在白天的太阳下行走。
原来,自已最大的心魔就是赵良驹吗?
钟灵检省自已的梦境和内心,这才发现。
因为赵良驹下落不明,所以才有一种无形的恐惧和担心在自已的潜意识里。
刘楚和刘絮都不足为惧,最令人恐惧的,还是象赵良驹这样不动声色、但却始终在背后出谋划策的狈类之流。
钟灵记得,在悬崖上,刘絮中箭坠崖前,他身上所带的一切包裹,原本都是放在地下的,但是刘絮坠崖之后,赵良驹已经失去了踪迹,一切失踪的,还有刘絮放在地上的包裹。
当时现场一片混乱,郑熠只顾着救治钟灵,根本没有注意到其它,即使知道赵良驹走脱了,他也顾不上了,当时的他,眼里心里只有满满钟灵的状况。
钟灵抹了一把额头上因为恐怖的梦境而吓出的冷汗,披上一件薄棉外套翻身起床。
推开门,屋外对着的群山间霞光灿烂,树木集体绽放的新芽,让双眼触目所及都是一片新绿。天空中传来鸟儿婉转的鸣啼之声。
钟灵那被梦境魇住的心,顿时轻松了许多。
等她在前厅泡起第一壶香茶时,钟灵心中已经拿定了主意。
五日后,外公外婆一定告辞回乡。家里那边也有着越来越红火的生意,他们也不能在观羽村耽搁太久。
依依不舍地告别外公外婆一家人,郑熠则还在永州处理着黑风寨善后事宜。由于要清点人数、追查逃匪、整理财务等等,所以郑熠竟是被此项公务缠住了。他托人带信给钟灵称,估计要比预计的更长时间长能回观羽村,吩咐钟灵在家时,要让郑五不离左右。
看来,郑熠心中也有着隐隐的担心。
不行,自已大好的田园生活,不能就生生被一个赵良驹这么破坏了。钟灵知道,其它黑风寨的土匪们,绝大部份不知道她的名字来历,也和她没有历史仇怨,寨子破了,他们会怨怪官兵,但却不会迁怒到自已头上。
惟一会找自已麻烦的,就是赵良驹了。
“郑五,偷偷收拾些水米干粮,我们要出门一趟,不要被别人知道了。”
钟灵终于还是做了决定。
要有平静安宁的生活,最终还是要勇敢地正视自已的心魔。
郑五得到郑熠的指示,事无巨细都要听从钟灵的吩咐,尤其是不能离开钟灵左右。其实即便入夜,郑五也是睡在钟灵住的院子之外,靠近大门的一间小厢房内。厝内一旦有什么异响,郑五第一时间就能察觉。
因此,听到钟灵的吩咐,郑五心里虽然有些纳闷,但一想起少爷对自已的嘱托,他也只能点头答应。
钟灵只是和阿爸阿母编了一个要到镇上探访温茹佳的理由,并说会逗留两晚,钟自强和丁先凤都知道女儿回来这段日子,颇显闷闷不乐,能到镇上找温小大夫说说话,解解闷也是好事,再说还有武功高强的郑五护侍着,他们也就不疑有它,点头答应了。
“小姐,这是去哪啊?我看这条路,是往……”
郑五骑着马,疑惑地问钟灵。钟灵自架马车,郑五跟着她骑行,但见她走的路却是离开柳都镇的,不由吃了一惊。
“是啊,是往黑风寨的。我去找个人。”
钟灵淡淡一笑,在她车辕边上,腿有些瘸的小黄在“汪汪”地叫着,显然对主人这次出门带上它,充满了新鲜感和兴奋感。
郑五既已知道目的地,便也不再多问。主人做事,自有她的准则,他只要做好护卫就行了。现在黑风寨已经被官兵踏平,就算有几个残匪又回头苟且寄生,他手中的刀也不是吃素的。
由于是轻装上阵,又明确知道目的地,钟灵二人只用了半天,就来到了黑风寨下。
此时的黑风寨,从原来的阿修罗地狱,变成了一块废墟的模样。官兵的火烧连营,将原来厚实的山门全部悉数烧毁,地上到处是断瓦残垣,四下里不时传来几声山鸟凄清的叫声。
郑五将手按在腰间的刀柄上,眼睛警惕地时下逡巡时,只要发现有任何不对,他就将在第一时间做出反应。
重新走回这人间地狱,钟灵的心再次敲得“咚咚”地响,黑风寨里,却是人去楼空,官兵们担心有其它流匪再次在这里占山为王,便将这里残余的建筑尽力破坏。
郑五看到小姐在这片废墟里走走停停,似乎在找寻什么,他颇有耐心地边上相随时,双眼不时警惕地四下里察看,以提防有什么意外发生。
“汪汪汪”,小黄在这个陌生的地方,却是毫不畏惧,兴奋地跟在钟灵左近,奔跑释放着。
“咦,找到了。”
钟灵在一处已倒塌的房舍内,拔出了一件什么,郑五仔细一看,竟是一件男子的短衫。
“小黄,嗅一嗅!”
钟灵将手里的短衫扔给小黄,这正是赵良驹的外衣,是他日常经常穿着的,这间倒塌的房舍,正是当日赵良驹和刘楚住的地方。
小黄认真地在这件短衫上嗅闻起来,不一会儿,它抬起头,对着钟灵又“汪汪”地叫了两声。
人类的嗅觉再灵敏也比不上狗鼻子,见小黄一副“我已经知道”了的样子,钟灵露出了满意的微笑。
带着小黄来到悬崖边上,钟灵看到场地上,那可怕的富家翁的尸体已经被收走了,就连那个填坑里的人皮也被埋上了,虽然还能看出新土的痕迹,但至少表面上都收拾干净了。
钟灵深深吸了口气,努力克制着自已的恐惧,她蹲下身子,轻抚着小黄的脖子,对小黄道:
“就靠你了!”(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