吃过晚饭,山中已是夜色四合,上弦月如一点新眉,孤单地挂在脸上,还好四周有耀眼的星星闪烁。
对于钟灵来说,在观羽村的最大乐趣之一,就是可以闲卧中庭看疏星朗月。
钟自强力劝汤公子留宿,面对自已的救命恩人,这个淳朴的山里汉子自有朴素的语言:
“汤公子,这么晚了,路上也不好走。反正我家院子大,小岳子边上的厢房一向是收拾干净的,你不如晚上就留宿在我们家,也能给小岳子指导一二。”
汤公子想了下,这么迟回家的确是有些风险,平时虽然也会赶夜路给急诊病人看病,但在那种赶路救命的状态下,和现在的闲散心情完全不同。再说,温小大夫是自家的客人,作为主人,把她放在一个第一次来的陌生环境里十分失礼。
左思右想,汤公子便点头应允了。
温茹佳和钟灵相携,搬了两张竹躺椅放在院中的中院上,小凤又泡了两壶上好的铁观音过来,摆上盐水煮花生、卤鸭脖、炸薯条等等小零食,二人边喝茶,边吃着零食。时而躺在竹椅上看着天上的星星和月亮,想象着嫦娥和吴刚的故事。
“咦,这是什么味道?好象是艾叶的香味?”
温茹佳躺在竹椅上,忽然入鼻一种清新微微鲜辣的味道,便问道。
“熏艾叶啊,防止蚊虫。别看现在天气凉,入夜了还是有花脚蚊子的,咬人可毒了,一咬一个包。”
钟灵不以为意地道。
温茹佳了然,心想怪不得躺了半天,也没觉得被蚊虫叮咬到。
“阿灵,要不要睡了?我困了。”
温茹佳身上被小凤很贴心地盖了一条薄被子,随着睡意地袭来,她迷糊地问钟灵。
如果算时间,也不过夜里九点左右吧,但是钟灵原来这个夜猫子,在这里生活久了,时间的节奏也和这里的人同步了。九点多,她也不可思议地发困了。
“好吧,晚上你和我睡吧!”
钟灵也有点迷糊地起身,不过,她觉得自已今天发困得也太早点了,以往至多十点多才有睡意,不过,也许是因为今天带着温小大夫奔波一天的缘故吧。
钟灵牵着温茹佳的手,叫小凤掌了灯,穿过弯弯的走廊,将温茹佳带到了自已的房内。
躺到床上,脑袋一沾到枕头,钟灵立即就坠入了沉沉的梦乡,她好象从来没有这么快地入睡过,还来不及多想什么,钟灵已经失去了意识。但就在失去意识的前几秒,钟灵好象听到院子外的大门口,传来了“卡答”一声响。
“谁这么晚还来?”
她迷糊地嘀咕了一句,也不知道是心里在念叨还是真地有发出声来。不过,也许是汤公子不熟悉门径,绕错了路吧……
“咣咣咣”,“咣咣咣”,午夜过后,整个观羽村都陷入了沉睡中。村子东头的豆腐张也压完最后一板豆腐,吹熄了灯,收拾之后,钻进娘子的被窝里正行好事,忽然便听到村子中传来巨大的敲锣声。
“啊?这是谁啊?大半夜的还想不想让人休息了?”
豆腐张的娘子被他压着动弹不得,却发现豆腐张忽然就萎了,此时女人情欲正浓,突然被这巨锣声打断,于是有点生气地问道。
“快起来,穿上衣服,到山上的铜锣寨避难!”
豆腐张从娘子身上爬起来,也顾不得光着的屁股白花花的晃眼,便扯开嗓门大喊隔壁厢房的两个儿子。
“什么?避什么难?地震了?没有晃动啊!”
豆腐张的娘子还以为象上回那样突然来了地震,不由慌乱地问道。
“傻瓜,是土匪,这三声锣响是村里约好的,听到这三声锣响,就是土匪来了,大家赶紧进铜锣寨。”
豆腐张说着,慌乱间已经穿好外面的长袍,但里面的布内裤却是找不到了,奈何,小命要紧,反正外面有长袍,人家也看不到他没穿内裤。
和豆腐张一样,村子里被锣声唤醒的人们都扶老携幼,深一脚浅一脚地往山上老祖宗建的避匪的铜锣寨跑去。
观羽村和华夏国的许多经常遭受匪患的村子一样,铜锣寨是村里人为了避匪患而修建的土寨。这种土寨都选在村子高处,垒起高高的土墙或石墙,仅有一条小路和一道厚实的大门可以容人通过。
寨子上方,常年摆设着擂木滚石,如若土匪执意攻打,便会有青壮年男丁上了寨头,将擂木滚石落下,寻常土匪一般也不易攻打入寨。再加上时间拖久了,一旦官兵前来驰援,那土匪便会被一锅端了。所以,一旦进了这种防匪的寨子,虽然财物可能损失了,但至少性命会保住了。
观羽村都十几年未遭土匪了,所以村里新嫁来的女人或者刚长成的少年,倒是对铜锣寨没有印象或者印象不深。还好村里年长的男人,在第一时间总算还有过去的印象,因此,一阵慌乱之后,村里人都晓得陆续地往铜锣寨里跑去。
“哗”一声巨响,钟灵似乎还梦见自已在巴厘岛渡假的日子,她和闺蜜在海水里游泳,被洋鬼子搭讪……
“这海浪真大!”
钟灵嘀咕着,“哗”,又一道海浪打来,冰冷透骨。钟灵努力抬开眼睛,这才发现,自已竟然不是在床上,而是在冰凉的青石板地上,方才梦里的海浪,是一个手执木桶的大汉朝着自已泼水呢!
不会又是一场恶梦吧?
钟灵的视线依然有些模糊,水渍腌着她的眼睛,让她十分难受。她努力睁开,只能看到自已好象是躺在一个大院的青石板地上,四周都是手执火把的彪型大汉,他们个个腰上还插着明晃晃的腰刀。
钟灵甩了甩头,吃力地想从梦境中解脱出来,一阵山风吹来,浑身被水浇湿的她不由地一阵哆嗦。
竟然,不是梦?
“你这个灾星,今天终于又落到我的手里了!哈哈,这回,倒霉的就是你了!”
一阵刺耳而又得意的女声传来。钟灵难以置信,自已的耳朵没有听错吧?竟然是刘楚,这个疯狂的女人?
她翻动了下身子,发觉自已是被双手往后缚住绑在地上的,她抬起眼睛一看,没错,这回看清楚了,正得意地露出狞笑的正是刘楚,刘絮的妹妹,郦港悦来客栈的老板娘刘楚。
“刘楚,你到底和我有什么恩怨?屡次三番地害我?本来,郦港你打劫不成,你走你的阳关道,我过我的独木桥也就各自了结了,何苦还要再来寻仇呢?”
钟灵见刘楚身上多了几份妇人的风情,但却是一身男装打扮,怪异之余,配合她咬牙切齿的表情,又多了几分诡异。
“住嘴,你这个贱女人,还敢顶嘴?”
刘楚上前,狠狠摔了钟灵一个大嘴巴,一阵刺痛袭来,钟灵只觉得牙床松动了,耳朵也嗡嗡地响。这个土匪婆子的手劲还真大,不会把自已打聋了吧?
“我劝你,放下屠刀,回头是岸!”
钟灵正色道,不知道对方来了多少人,但柳都镇一向吏治严明,何况郑熠还在镇上做着总捕头,一旦发现这里有异,他一定会第一时间赶来救援的。所以钟灵现在能做的就是尽量拖延时间,等待官府的援兵。
“屠刀只对着你们一家,放心吧,村里人都跑到铜锣寨上去了,哪有人还顾得上你们啊?哈哈,没想到当日祠堂外老虎进村都没能咬死你,今晚上就要死在我的手下了。”
刘楚看到钟灵一年多不见,人出落得越发标致,再加上有各方历炼的经历,就连气质也变得象大家闺秀一般。再想想自已这一年多来在外奔波流浪,就连腹中的孩子也因为太过操劳而小产了。刘楚不禁又是一阵恶从胆边生,她抬起脚狠狠地踢了一下钟灵。
“原来,把祠堂的门关上的人就是你?”
钟灵听到刘楚这句话,心中顿时如明镜般地清楚,她记起来,当时刘家正好回家给刘楚的奶奶“三年”做忌,做忌是需要上“豆腐碗”的,刘楚肯定那时候就在祠堂里磨豆腐。原来,自已和刘楚的仇怨那时候就结下了。
“是我,就是我,哈哈!可惜了老虎居然没有把你咬死。你知道我从小就有多讨厌你吗?
一个不长进的黄毛丫头,要不是我奶奶死了,我哥百日内一时找不到合适的人家,又怕过了适婚年龄不好找人,怎么会和你订亲呢?象我哥这样一表人材、知书达理的男人,就应该娶镇上的秀才举人老爷家的小姐。你们这种三代贱农,哪里配得上我哥了?我巴不得老虎咬死你,咬死你了,我哥就可以另外娶亲了!哈哈!”
刘楚一字一句,凑着钟灵的耳边说,外人听不到,但钟灵却听得十分清楚。而且,刘楚话里那种刻骨的恨意,更是让她不寒憟,这个疯狂的女人,接下来会怎么对她?
郑熠,郑熠,你在哪里?你知道观羽村现在遭匪了吗?
“阿楚,别和她废话了,一刀砍死她就得了,再过几个时辰,天就要亮了,咱们得在天亮前撤离。”
一个让钟灵耳熟万分的声音在夜色中阴恻恻地响起,就象阎王一般的催命声。(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