由于想着要巴结好钟老爷子,让他同意和支持自已的计划。钟灵不免就要投钟老爷子的所好。
听到钟老爷子这种“痛说”家史的口气,钟灵不于是不无讨好地问道:
“阿公,太公长得什么样呢?我们从出生就没见过他。”
这话果然是个引题,见孙女附合自已,钟老爷子陡然谈兴大发。再说,现在这个时候,子孙满堂,大家齐聚在一起,于是传承交待家史的大好时机,他便道:
“太公啊,个头更高,足有180公分。也正是因为长得高,那天要过南洋,人都过了柳桥,准备喝下远行酒了,没想到,柳桥码头上的船东看到太公人高马壮,就说要加价两个银元,估计是嫌他占地方吧。
可是太公哪里出得起这两个银元啊?本来的船票都是七拼八凑来的,所以最终没能上船,也就打道回府了。”
“唉,太可惜了,不过,也还好这样,不然就没有我们了,是不是啊?阿公!”
钟灵略带撒娇地道。
钟爷爷看着孙女,疼爱地笑了一下,道:
“也是,祸兮福之所伏也。不过,就象村里的刘先生说的,福兮,祸之所伏也!太公如果出去南洋,也就不会饿死了!”
钟雷重重地叹了口气。
“啊?太公是饿死的,怎么回事?”
钟家的人,除了钟奶奶之外,大家还都是第一次听说,不由地都竖起了耳朵。
“那一年,我1岁,比阿灵大一岁,整个柳都镇,遭遇了前所未见的两年大旱,粮食连着两年减产,到第二年,咱家的田里,颗粒无收。
其实,由于大旱,整个村都一样。农地裂得都张开了口子,大家都等着水用,而山上的泉水也只剩下了一条细线,大家都日夜顾着水源,和山下的村子,甚至打起了整村的械斗,村里的年轻人也受伤了好几个。
但就是这样,水仍然不够用,大部份的水稻都焦死了,你太公和太奶奶,饿得受不了,他们把剩下的一点蕃薯签留给我,自已去吃观音土。
那观音土,滑滑粘粘,吃得下去,拉不出来,肚子胀得难受,但却只能积在肚子里。
后来,大家就去吃芭蕉心,那芭蕉心吃多了,人就浮肿了。为了消肿,也不知道谁出的馊主意,说身上若是肿了,可以蒸出来。
于是村里就弄了个蒸房,把人弄进去蒸。哪有这么好的事,蒸了半天也蒸不出来,人都被蒸死了。”
说到这里,钟雷的脸色沉得能拧出水来,看来,他对那段记忆真是十分地深刻。
“你太奶奶死后,太公也支持没有多久,等村里附近山上野菜,所有能吃的东西都被拔光了之后,太公便叫我要外出去逃荒。他说,绑在这里也是等死,不如出去闯一闯,还能有条活路。
说完这话的当天晚上,太公就死了。他临死前,一直问我:‘阿雷,我看到床尾有块肉,你快拿来给我吃啊!’
哎,肉当然是没有,野菜都吃光了,哪还有肉吃?这是太爷爷饿急了,临死前的幻像!”
钟灵听到这里,不由一阵震撼,她生活在食物充裕的太平盛世,哪里会想到粮食饥荒来临时的恐怖呢?
而这些,真真切切地发生过,而且,阿公便是历身其间的人。
“阿公,别难过,我们现在日子不是过得好好的吗?太公太奶奶知道了,也会安心的。”
钟灵懂事地安慰钟老爷子。
“是啊,阿公,我们都很乖的,会努力干活,以后啊,要争取每天都有肉吃!”
钟岳也附合着,圆鼓鼓的脸上稚气未消,但坚定认真的样子,却不容人忽视。
钟老爷子本来眼圈都要红了,但听到两个孙辈的安慰和决心,顿时破涕为笑,唏嘘了一番,又道:
“这样,我就背着家里剩下的两斤蕃薯签,这都是太公和太奶奶舍不得吃,攒下的救命粮食,上路了。
最后,总算是活了下来!”
钟爷爷估计想到了自已闯荡江湖的经历,不禁陷入了沉思中。
“阿公,那天我和小岳子到镇上,遇到一个外埠的粮食商人,他说南洋现在有一种新型的谷种,可以让田里的产量翻一番。”
钟灵想了想,还是虚构了一个子虚无有的人物,否则,以她现在的身份来提高水稻产量的事,钟雷肯定不会相信。
钟岳在边上一时听糊涂了,自已去镇上和姐姐形影不离,什么时候姐姐就遇到过一个粮食商人了?
不过,钟灵暗暗拉了钟岳的衣角一下,他顿时就明白了,个中肯定有猫腻。
“哦?真有这样的粮食种子?现在镇上有卖没有?如果有,我们也去买一些来试种。”
钟雷是经过饥荒的人,所以对粮食看得特别重,一听说有这样能倍量增产的粮食种子,不禁兴致大发。
“阿公,现在还没有,不过,他有带了一些样品过来。当时船边上的人,谁也不相信他的话,说他是吹牛。
结果,他可是急红了眼,说把谷种送一些给人试种,不收一分钱,明年种出来大家就知道他说的不是假话了。
不过,大家都宝贵自家的田,谁肯去试种呢?
见没有人要,他气得要把谷种倒进河里,我和小岳子就上前,把他的谷种接了过来。
要说,原本他也不会给我们小孩的,但当时看他的样子,也是被气急了。”
钟灵的话,活灵活现的,为大家勾勒了一幅一个被逼急了的粮食商人的形象。而且,柳桥渡口,来自全国各地的商人来来往往,出一两个奇葩也是正常,所以钟雷和钟自强一干人都没有怀疑。
“呵呵,既然讨回来了,就试种一些吧,明天拿来让我看看!”
钟老爷子不怕是走过四方的,眼界开阔,人也大气,大手一挥,一锤定音了。
钟灵和钟岳对望一眼,两人心中也是大喜。
钟岳自从被钟灵救过之后,对她早就是死心踏地,没有半点怀疑,现在见姐姐的建议被阿公接受,对她的“如簧巧舌”更是佩服得五体投地。
这是善意的谎言,不算说谎。
钟灵这么教钟岳,如果她傻傻地说,这是她想要做的试验田,那钟老爷子再开放,也是将信将疑。
她说到底,就是一个即将出嫁的村姑的身份,没有出过远门,没受过系统教育,就连田里的农活,也只帮着做了几年,怎么可能取得大家的信任呢?
所以,这个神秘的外埠商人,就成了大家可以接受的理由。
能跑到南洋进谷种的商人,可想而知,实力不俗,钟老爷子这种走过江湖的人,对这种商人反而更加感冒。
扯这个谎的惟一担心,就是怕钟岳会嚷嚷出来,但钟岳接收到了她的暗示,一直没有出声。一番夜谈之后,钟灵达到了自已的目的,喜孜孜地去睡了。
至于钟岳,欠他的解释,明天再说。
不过,大半夜地,钟灵忽然被一阵嘈杂声惊醒。她倾耳听了一番,心想别又是隔壁的二婶二叔又吵架了吧?但却听到的是公妈厅大门打开的吱钮声。
接着,还有三叔钟武强的声音响起,略带了一些喧哗。
听见是办事稳妥的三叔,钟灵便就安心睡了,有什么事,明天再问呗!
钟灵起床刷牙时,被公妈厅里的三匹高头大马给惊呆了,乖乖,这是谁家的神骏啊?
这三头马,耳短面平,四肢颀长,长长的鬃毛披散着,浑身的每个部分都搭配得那么得当,每块肌肉都显示出力量。两匹枣红马,一匹白马,正低头在天井中吃着上好的草料,身上的皮毛溜光水滑的,看起来膘肥体壮。
南方人甚少养马,这肯定不是钟家能买得起和养得起的。
到底是谁的马?钟灵看到公妈厅头上,还卸着三副乘马的骑具。
看来,三叔回来的喧哗,和这三匹马也有关系。难道是三叔带人回来了?
钟灵边看边刷着,当然,钟灵的刷牙自然不是拿着牙膏牙刷,而是用沾了些细盐,然后用布条蘸了,放在牙齿上涮,好歹能把牙刷干净就行。
“郑公子,这边走!”
公妈厅下埕的天井里有一个下水道,钟灵往日刷牙,就是拿了个竹筒杯装水,直接吐到下水道里。
今天也不例外,尤其是看到这三匹马后,她刷着牙,还能欣赏神驹,当然动作就放得更慢了。
就在她嘴里还咬着布条之时,便听到三叔殷勤的招呼声。她抬头一看,原来竟然是那天在老钟武馆看到的,那个为三叔喝彩的神彩飞扬的男子。
当时钟灵急着钱的事,无心欣赏美男,此时看到一身白衣如雪、身材挺拔、气宇轩昂的郑公子,不由得下巴都要跌落出来。
眼前这个男子,长相俊美绝伦,脸如雕刻般五官分明,有棱有角的脸俊美异常。外表看起来好象十分和熙,但眼里不经意流露出的精光让人不敢小看。一头乌黑茂密的头发被金冠高高挽起,一双剑眉下却是一对狭长幽深的眼睛,里面好象关着许多故事,让人很想一探他那眼底深藏的秘密。高挺的鼻子,厚薄适中的唇向上画出弯弯的弧线,一副随时准备和人打招呼、礼贤下士的模样。
郑公子进入公妈厅,扫了一眼,正好看到钟灵刷牙张口的滑稽模样,不由地微微一笑。在郑公子想来,他赏识钟武强的功夫,自然要对他的家人态度好一些。
不过,这一笑,真是日月无光,山河昏暗,顿时让钟灵觉得自已的眼前,只剩下了这位一口雪白白牙的郑公子。
呃,真的,让钟灵第一眼注意到的,还是郑公子那口雪白的牙,因为在这个年代,能按时刷牙的人还真少,而且到换牙的时候,都是采取顺其自然的方法,等牙齿松动了,再拔牙。
换牙时候都是这样随意了,更别提平时的刷牙维护了。因此,郑公子能有一口整齐平整的牙齿,还真的不容易呢!
而钟灵正在做的事,也让郑公子印象深刻……(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