目睹军士向前探路,突然一阵乌云平地而起,将军士的身影尽数埋住,不光钟灵,就连她身后跟随的一众军士都发出了惊呼。
还好,终究只是蝗虫,经过一番拍打,那军士从众蝗的包围中突围出来,虽然面露狼狈之色,但也性命无忧。探明情况的这个军士立即跪地禀报道:
“郑大人,钟常住,这蝗虫虽然不象毒蛇猛兽那般一时半会对人体有危害,但是胜在数量庞大,又且能飞行,要将它们尽数扑杀,恐非易事。”
这时候,得知官府派人来扑杀蝗虫的乡民也从各地涌来,他们一部份是抱着希望;一部份是充满了担心,生怕蝗大仙会降罪于这种扑杀行为;还有一部份听说有赈灾粮到位,则是拿着麻袋或提着大锅,是想装点粮食回去的……当然,到哪也少不了看热闹起哄的人群。
“哎呀,蝗大仙降罪了!连兵爷爷都挡不住了!”
所以,钟灵和郑熠的身后,便“呼啦啦”地跟了一群面黄肌瘦、满目无光、衣衫褴褛的乡民。黑压压的一群人接在衣甲鲜明的军士背后,形成了强烈的反差对比。
当然,这也让在场的北地官员看出了永州的富庶与自已治下的窘困。看来,永州的地方官还是有两把刷子的,这么一对比,北地的官员也在心里暗自嘀咕着。
但是随着乡民中看热闹的人嚷嚷什么“兵爷爷”都挡不住的话,顿时就有惶恐的乡民跪在地上,口称“请蝗大仙”恕罪!
在几个人的带头效应之下,给身后那数百名乡民形成了强烈的刺激,顿时大家都纷纷跟着下跪嗑头,一时之间:“请蝗大仙恕罪”之声不绝于耳。
作死,刚才谁喊的“连兵爷爷都挡不住”的?钟灵向身后看去,却只看到一片黑压压跪在地上的脑袋,根本就没有看到谁先喊出了这句话。
郑熠一见这种情形,也皱起了眉头,这开局第一仗,就变成这种局面,身后的乡民可有数百之多,如果不扭转这种“害怕蝗大仙降罪”的印象,恐怕今后的灭蝗工作就难以开展和推行。
看看身边同样端坐马背上的黄金炼黄大人,郑熠怎么觉得他脸上有一丝几乎微不可察的得意之情掠过。
就在郑熠一时无策之时,忽然,人群中因为军士扯出一个人而引发了一阵骚乱。
原来,钟灵吩咐军士去调查到底谁在人群里乱嚷嚷了。这时,那名军士上来了,他单膝跪在郑熠和钟灵的马前道:
“报郑大人、钟常住,这就是在人群中发出‘军士也挡不住’惑言之人,请大人明察。”
郑熠和钟灵二人定晴一看,只见被军士拖上来的这个乡民,身躯肥胖,眼神滴溜溜地乱转。再看他身上,皮肤细腻白晳,并不似常年在乡间劳作之人,而且在北地蝗灾严重的情况之下,这个人尚且脑满肠肥,和他身上褴褛的衣衫形成了鲜明的对比。
“哼,一看就不是本份的乡民!本官有皇上御赐的尚方宝剑,所有挡灭蝗者,皆可先斩后奏。
此人乱言惑众,扰乱民心……”
郑熠“锵”地一声将腰间的尚方宝剑拔出一半剑身,那意思十分明白,就是要将此人斩首祭剑了。
“大人饶命,大人饶命!是有人叫我这么喊的,实不是本人自已的主意!”
眼看小命就要丢了,这个肥胖的乡民顿时慌了神,肥油的脸上冷汗涔涔,没想到自已掩在人群中发声,也能被这精明的军士找出来,顿时嗑头如捣蒜,当下之计,惟有保住小命是最要紧的。
“说,谁叫你乱叫的?”
郑熠沉声问,腰上的尚方宝剑寒光凛然,并未入鞘。
“是刘士绅,他叫我在人群里趁乱这么叫,许我一贯钱!”
这人原本就是一个地痞,哪里能赚钱就往哪里靠,没想到这次踢到了铁板。
“哪个刘士绅,他可在场?”
郑熠眼睛向身后一扫,顿时跟在左近的当地乡绅官员都吓得向后退了一步,只有一个人还呆立在原地,众人退后后,就象潮水退过,留下来不及逃生的鱼蟹一样。
看他面色煞白,双腿不断地打抖,显然就是刘士绅了。
“郑大人,这位刘士绅在湘里镇资助建了一座本地规格最大的蝗虫奶奶庙,是最坚定的反对灭蝗之人。”
黄金炼见势不妙,便上前对郑熠低声介绍。郑熠略一沉吟,道:“既然是北地的人,还是由您来处理吧!”
“锵”地一声,郑熠腰间的尚方宝剑尽数入鞘。
钟灵微微点了下头,这个中的猫腻,作为外来人士,他们没有必要纠缠入他们的纠葛中,就算黄州长有意利用乡绅的力量来破坏灭蝗,但是现在这团乱麻交到他自已手上,就看他如何处理了。
钟灵想起了搬起石头砸自已的脚这句话,不禁莞尔。
“刘士绅,你在灭蝗前阵着人散布谣言,该当何罪?”
黄金炼声色俱厉地道。
“大人……”
刘士绅头上汗如雨下,心中暗道:“这不是你自已亲自布置的事吗?”
不过,刘士绅自然不会傻得当面脱口而出,人家黄州府是外地人,朝中重臣黄阁老的嫡系,这里做不下去了,拍拍屁股就到别的地方走马上任。他可是一家老小,祖祖辈辈地都呆在这地面上。
见黄金炼眼神凝炼,死死盯牢了他,刘士绅“扑通”一声跪倒在地,连连嗑头,自称死罪。
见刘士绅已经嗑得额头流血,钟灵有点于心不忍,杀一儆佰没错,但是这个刘士绅肯定是受了他人的指使,否则,以他一个小小的乡绅,岂能有胆在军前发出这样的胡言乱语。
“来人,将刘士绅就地正法,以儆效尤!”
黄金炼一看郑熠不动声色,只好硬着头皮喝道。
刘士绅一听黄大人一声令下,竟是要自已人头落地,顿时就吓得瘫软成了一堆烂泥。
“饶命啊!大人!”
“算了,罪不至于死!”就在这时,一直不动声色的郑熠说话了,“上天有好生之德,但所谓的滥杀无辜,应该不是用在大夏子民的身上。
灭蝗本来就是为了大夏子民免受其害。但你身为乡绅,聚一方厚德,得一方气运,眼看蝗灾一起,子民流离失所,不光不为所动,还怪力乱神,建什么蝗虫奶奶庙,怪力乱神,更兼在皇上的钦差面前发出噡语,影响皇上灭蝗大计。
死罪可免,活罪难逃,着人杖二十,并捐0石粮米,以作赈灾之用。”
“罪人谢过郑大人!”
刘乡绅一听可以免死,顿时如同在阿鼻地狱中走过一回,死去又活来,哪里还心疼什么几十石的粮食,连连嗑谢。
待到刘乡绅0杖打完,一瘸一拐地向郑熠谢恩完毕,身后的乡民早就寂静无声,似乎也知道这次的钦差大人不同以往的官府大小官员一般,把灭蝗的事只当成走走过场。
“蝗虫只是一种因旱而生的虫类,大家不必忌惮!”郑熠一指不远处一座蝗虫奶奶庙,道,“我今日就要破解了大家心头的惧忌!”
说完,郑熠竟然一夹马肚,率先策马前行,直奔千米外的蝗虫奶奶庙,一众军士和乡民自然紧随其后。
不论是出于看热闹,还是怀抱期望的,似乎都看到这位郑大人的与众不同之处。
郑熠疾驰到蝗虫奶奶庙前停下,然后调转马头,对着身后跟来的亲随军士道:
“大家随我上前,踏平蝗虫奶奶庙!”
“是,大人!”
这些军士都是钟武强往日崇武平乱中刀口舔过血的手下,在死人堆里滚过几次,哪里还会在乎一座小庙?大人即已一声令下,他们遵从就是。
转眼之间,马蹄过处,这座不到一进屋子大的小庙已经被拆解得不成样子,庙里供奉的半人半虫的泥塑也被拆下来,扔在地上,任军马践踏。
“噢!噢!”
众军人玩得兴起,不时发出了阵阵呼喝声!还有人点燃了火种,往庙里屋梁上扔去,于是,不一会儿,这座土木结构的小庙,便燃起了熊熊大火。
这时,蝗虫受到惊吓,不断地零散飞腾而起,有一部份慌不择路的,竟然掉进了火堆之中,于是,这火堆里响起了“噼噼啪啪”的烤肉之声。
“哈哈,壮士饥餐蝗虫肉!别看这小小的蝗虫外形难看,但其实以素粮为食,却是一道极佳的充饥食品!”
更令乡民出乎意料的事情发生了,这时,只见军队中惟一的一个女性,也就是钟灵,从队伍里疾驰而出,然后在已经着火的庙前停下,手拿一枝树枝,拨拉着火堆,从火堆里拨出一只只被大火烤焦的蝗虫,然后举起来对四方围上来的乡民介绍。
“此蝗可食?”
有乡民问道,只见问话的他一脸憔悴,闻到肉香,还使劲嗯了一口口水。
“当然,不信我先吃给大伙看看!”
郑熠拧着眉头,眼睁睁地看着钟灵,将手里烤焦的蝗虫外壳剥去,然后放进嘴里,还使劲地嚼了嚼。(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