怔了怔,俏颜飞霞——她光顾着自己想吃什么,却忘了春季本没有这些时令糕点。
阿牛觑了一眼银九,心疼地解围道:“还想吃些什么呢?绿豆糕好不好?”
眸光闪亮地点了点头:“嗯,绿豆糕也好。”
宠溺地抚了抚她的发柔声道:“你好歹乖乖地吃点饭,明天就有绿豆糕了。”
胡蝶听话地点了点头,却终于只是勉强吃了几根青菜,咽了小半碗米饭。
是夜,难得没有在马车上度过。
相拥于榻,阿牛的吻逐渐从细碎变得滚烫。
明了他的心意,胡蝶却只是轻轻地移开一些距离,倦倦地道:“官人,我好累。”
不知为何,这些日子她总是特别粘人却又特别容易倦怠,在马车上大部分时间都是睡睡醒醒,可却还是恹恹地提不起精神。
难道是体内毒药所致?
想到这个可能,他心头一阵绞痛,火热的欲念瞬间消散无踪。
小心地拢过已经睡意朦胧的人儿,嗓音微哑地道:“我不碰你,就这样搂着睡。”
迷迷糊糊感觉到他可能是会意错了,只是沉重的疲倦却令她不愿醒来,只能安慰地紧贴进他的怀里——先不要让他知道也好,现在的麻烦已经够多了,将来还不知要面对怎样的局面,他知道得太多反而更会扰乱神思,为了娘已经对太子说了那样大不敬的话……只是,阿牛,原谅我,为了孩子,不能再与你缠绵承欢……
第二天,银九丢过来的一大包绿豆糕惹得胡蝶如孩童般欢呼雀跃,迫不及待地捧着上了车。
阿牛感激地按了按他的肩,银九却只是淡淡地别过脸去。
繁花缭乱。
蝶若繁花般翩跹而舞。
“只是那兵符……是你心头的痛,也只有你能拿到……普天之下,怕是只有你……”
爹爹!
仿佛还是当年那个伟岸如山的父亲。
一瞬间,一抹紫色掠过,令乌发凝霜,挺拔骤衰……
爹爹
仿佛有着无限哀伤的叹息声幽幽传来。
只余花蝶浮动,再不见那眷念多年的身影。
爹爹,爹爹!
壹叁捌伍陆肆玖,叁贰肆陆玖捌柒。肆伍壹柒叁贰捌,陆柒肆贰玖伍壹。执毫知我意,见字故人情。
忽然,那几行蝇头小楷后的一只蝴蝶自纸上跃然而起,扶摇飘舞,倏忽飞落到她的胸前。
刻骨的疼痛,那蝶仿佛要嵌入身体一般。
蝴蝶浴血,兵符重现……
蝴蝶浴血,兵符重现……
仿佛无数的声音沉沉地在耳畔回荡
深深的锲痛令胡蝶双眸骤开:清凉的夜,寂静中清晰而平稳的马蹄和车轮声,还有,那双熟悉而关切的眼。
“又做噩梦了?”阿牛心疼地为她拭去眼角残留的泪水——自从重逢后,她已经很久没有睡得那么不安稳了。
胡蝶猛然坐起来,怔怔地轻抚着胸口,喃喃地道:“蝴蝶浴血,兵符重现。”
良久,释然一笑,望向他的眸中满是通透:“蝴蝶浴血这四个字不知我悟得对不对。”
“娘子梦中有所得么?”
她笑而未答,银九却已探头进来道:“那是什么意思?”
仍是不答,只神秘地一笑:“明天找个大些的城镇,准备纱布、金创药和一把锋利的匕首,我们可能要住上两天。”
银九欣喜地诺诺着放下车帘继续赶车。
阿牛却急切地握住她的柔荑道:“小蝶,答应我,无论你猜到什么,都不要做伤害自己的事情,好么?”不知为什么,她的眼神让他的心头有一种不安的揪痛。
安慰地奉上一个甜甜的吻,她已然再次蜷缩到他怀中。
见胡蝶毫不客气地把银九赶出了屋子,转身已换上一个撒娇的笑脸款款走来。
“让我陪着你。”阿牛的声音温柔而坚决。
她看着他紧抿的毫无商量余地的唇,不禁轻笑出声:“人家不是怕你担心么。”
长叹一声:“不在你身边我才会更担心。
感动于那样深切的在意,胡蝶敛容道:“放心,不会有事的。”
然而他眸中的焦虑却不减反增。
只得不去看他,自顾将干净的纱布剪出几块来备用,再把锋利的匕首在烛火上炙烤,一切准备停当,便和一盆清水一同整齐地码放在床边的小几上。
静静凝眸道:“真的不要回避?”
无言地搬过椅子,坐到床前,坚决中带着疼惜。
胡蝶报以一个温婉的笑倚靠到床头,解开前襟,除下抹胸,心口粉红的蝶跃然眼前,竟与地图上画的其中一只蝴蝶一模一样的形状。
抬头忽见阿牛直直地盯着自己,不禁娇羞道:“你转过去。”
却被他一把握住双手:“娘子,也许……也许不是这么解的,我们再仔细想想……”声音已微有些哽咽。
轻轻推开他的手,偏过脸去狠狠心道:“你要是不能帮忙就出去。”
喟叹一声,他终于默默地垂首——自己受再多的折磨也无所谓,可是为什么哪怕见到她受一点点伤害都心疼得无法自抑呢?
拿一卷叠好的纱布咬入口中,右手执起匕首,左手细细地寻觅到昨夜在胸前找到的那一缕不易察觉的痕迹。
锋利的匕首缓缓划过莹嫩的肌肤,粉蝶割裂,殷红的鲜血即刻汩汩而出。
熟悉得如同梦中的疼痛,却原来胸口的这个蝴蝶是为了掩盖曾经如此深重的伤口,也许那时她还小,不记事,可是身体却已如实地深深铭刻下了当年的痛苦。
阿牛用力地将双拳握到骨节发白:这一刀比插在他心口更疼上千百倍。
然而一刀好似还不够,在伤口上摸索了一会,胡蝶不得不割下地二刀,接着是第三刀、第四刀……
他抿紧的双唇已失去了血色,大力攥着的双拳已格格作响。
终于,在割下第五刀以后,因疼痛失血而惨白的脸庞上才露出一个舒展的微笑。
小心地在伤口中捻动,不顾鲜血潺潺已洇透了身侧两旁的衣衫。
蝴蝶浴血。
拈起从深深的皮肉下抽出的一个小小的银捻,虚弱地微笑着递给阿牛。(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