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似乎是知道我会如此回答，淡淡笑意飞上眉梢，“只怕大小姐一介女流，不太方便吧！”

我烦她不识好歹，冷冷一笑，斜眼睨着她，提醒道：“秋姨娘似乎是忘了什么事，正是年华可莫要是病了才好！”

“你说什么？”面对我的嘲讽八夫人薄怒，微微扬声，却始终不敢大吼大叫。

“姨娘忘了前几日皇上已经下旨宣孟瑶入宫了吗？四妃以贤为首，孟瑶虽自觉愧不敢当，却不敢罔顾皇上厚爱，只可惜日后咱们自家人见面亦要分君臣尊卑，孟瑶想想就觉得心酸呢！”我执帕抹泪，真真一副母‘善’女‘孝’的光景。

“大小姐可千万不要这么说，大小姐有幸蒙的圣宠，那是将军府的荣幸，我们高兴还来不及呢，大小姐可莫要心酸！”

八夫人气的咬了咬牙，似在恼恨自己怎么把这茬给忘了，又似在恼恨我为何会想通入宫。而一旁的几位姨娘就忙不迭的劝慰起来，其中最会说话的，莫过于上次与我中毒事件有所牵连的那位水姨娘了，在府中也算是最年轻貌美的一位，不过身份卑微就是了。

我微微露出一个笑容，我心中有多么不愿入宫，此刻就有多么怨恨自己，恨不得甩几个耳刮子给自己，自己找抽犯贱，实在怨不得别人！

一切并没有我想象般的容易，因为有一个人姗姗来迟，爹的三夫人，二哥的娘亲……许氏。

时值深夜，在场之中，有人精神抖擞，有人睡眼惺忪，而许氏的到来却只有出奇的冷漠，连厅堂都染上一层冷漠。许氏是当朝重臣的外甥女，不亲却也不疏，她为爹生下儿子以后，地位更是一路直升，加上她本身为人便颇有大家风范，从前一直很得势！

许氏步入厅堂的时候，一身素服，不施粉黛，微染岁月风霜的眉角掩不住她曾经的美丽风华，这一刻我似乎可以看见曾经那个在府里呼风唤雨的美人，是怎样的一种风华。她不是主母却拥有着主母的实权，她儿子并非嫡出，却和嫡出的大哥平分秋色。只是二哥死后，她便不问世事了，也是，她这样的女人一声荣宠无非是为了子嗣可以延绵，可偏偏二哥死了！

“妾身见过夫人……”

“孟瑶（孟磊）见过二娘……”

尽管她早已甘于平淡，却依旧得众人礼拜，夫人……与我娘当家主母一般无二的称谓待遇！

“老爷呢？”她一开口，便如一阵冷风刮过，令人不寒而栗。

“在内堂，梳洗整理。”

许氏听了我的回答，二话不说抬步便朝内堂迈去，“二娘不听听众议吗？”我不相信她真的一点都不关心，一个有野心的女人，即便如今甘于平凡，却也不会在爹死后就置之不理，让大权旁落。要知道爹在世掌权和孟磊掌权，对她可是有着天差地别的！

“我只关心一点，合葬。”

然而就在我做好准备与她周旋硬仗的时候，她只如此淡淡的答了一句。

“二娘说什么？”

她转过身，冷漠的眼透着淡淡不露自威的凌厉：“我要同老爷合葬。”

“……”很显然，被惊着的不止我一人，在场众人皆愣愣的看着站着的我与许氏，一时忘了反应。

“不行！”娘的一声呵斥让我清醒过来，只见她站起身，两步走到许氏面前，柔弱的身躯此刻蓄满能量，往日娇柔的眉眼染上坚毅，“大姐去的早，齐儿生前早已将她独葬，如今我才是老爷的正妻，当我与他合葬。”

娘所说的齐儿是我的大哥，死去大夫人的儿子。

许氏冷然的脊背对着我与众人的方向，而娘则是面朝众人，我从来没见过娘有这样的表情与决心，我清晰的看见她挺直了腰杆对上许氏的目光，以一种坚定决绝的姿态宣示着自己的主权。

“就凭你？”

娘似乎被许氏轻蔑的态度所恼，僵直了脖子，硬声道：“如今我是老爷的正妻，理当与他合葬！”

我惊讶的忘记了反应，众人亦屏息以待，半响只听见许氏悠悠的声音传来：“论家世、子嗣、手段你哪一样比得过我，只是比我早半年过门而已，我入门便得最宠，元儿更是大瑶儿两岁，你以为，你在老爷的心中比得过我？”

元儿，是许氏儿子，我那死去的二哥。

“礼制不可废，我既是正妻，百年后理应与老爷同葬。”

其实死去的大夫人王氏才是真正的正妻，只是北国风俗，除非是皇后，民间凡女子下葬皆不可开棺，当然也有夫妻伉俪情深者，丈夫执意用药保留妻子尸身的例子！

不过我曾耳闻大哥孟齐在大夫人死后，亲自将她独葬，如今大哥又去了，想来王家更是没有异议了！

如今，就是娘和许氏的争斗了！

“不要以为如今你儿子继位，女儿独大，我就不能怎么样，我若跺跺脚，只怕你们母子三人也不好过，林霜，你可想清楚了！”许氏不愧是许氏，虽然这一年多来深居简出，说话行事却依旧干净利落，打蛇打七寸，她知道我和磊儿就是娘的‘七寸’！

“二娘，如今爹刚走，您与我娘也身子爽利，不如……”

“你们想争什么就争去，但我想要的，你们休想干涉！”

我心底是不想与许氏兵戎的，不仅因为此时时机不对，而她这个人又不好对付，更是因为二哥的死已然对她造成莫大打击，我何苦阻挠她最后的愿望，但我看娘的反应，想必是宁死不屈，坚持百年后与爹同葬的了！大夫人去了，好不容易有这样的机会，倒是可以理解娘为什么这般坚持，只是……

“两位夫人莫急，且听老夫一言。”一直站在一侧的老大夫突然出声，年纪虽大，声音却并不混沌，眼神亦甚是清明。

“柳大夫，这是将军府的私事，你还是莫要多管的好。”许氏许是以为柳大夫要帮娘说话，回眸扫了柳大夫一眼，暗含凌厉。

“夫人莫急，请进内室，且听老夫说完。”柳大夫一抬手，示意二人入内，我脑中灵光一闪，隐约明白了柳大夫的话意，只是心中还不甚确定，回眸扫过厅内众人，清声道：“如今时候还早，众位姨娘还是回去歇着吧，明日还有的忙呢！”原本有些躁动不安的众人，被我生生压了回去，八夫人临走前暗含埋怨的看了我一眼，随着众人默默离去。（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