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把酒祝东风。
且共从容。
垂杨紫陌洛城东。
总是当时携手处,游遍芳丛。
聚散苦匆匆。
此恨无穷。
今年花胜去年红。
可惜明年花更好,知与谁同。”
女孩儿的声音十分软糯,带着一股甜甜的味道。念出这原本老成的诗句竟别有一番味道。
朴素的小院里,梳着妇人发髻的年轻女子正坐在石桌前捡菜。这妇人二十出头的年纪,容颜极盛,却穿着一身素衣。可就算如此也丝毫不损她身上的过人气度。
“容容,该去练女红了。”妇人听到女孩背完了诗,又适时提醒道。
女孩非常乖顺地点了点头,迈着小短腿就跑到屋里拿针线去了。
当今这天下,国姓乃是赵姓,虽然北边常有些鞑子惹出些事端但是总体还算平稳。老百姓的日子说不上好,也说不上差。就是官员的日子有些难过。全因这开国皇帝乃是出身贫寒,看惯了官吏欺压百姓。便认为这天下没有一个官儿是好东西,一建国便立下了许多严刑律法来约束百官。
青阳县不过是本朝辽阔疆域上最不起眼的一个小点,不依山靠水更称不上人杰地灵。
青阳县令姓王,如今已经是在任的第十个年头。称不上有多么清廉,但也算不上是个鱼肉百姓的贪官。虽然也有进取之心,奈何如今这官是愈发的不好当。
上面一个律令下来就得忙前忙后地跑断了腿,能得一句夸奖那简直是天大的幸事了。
说话的妇人便是王县令的妹子,嫁给了一户纪姓的书香人家。
原本纪家家风清正,家底丰厚,有只有一个独子是再好不过的。
王县令疼爱这个小妹,很是用心挑选了一番。
哪里知道运道不好,女儿才刚出生没多久纪家大爷就被一场伤寒夺取了性命。
纪家老太爷因为丧子之痛的打击太大也跟着去了。
偏偏纪老夫人又听了有心人的挑拨,说是这孙女命硬克死了夫君和儿子,要把孙女给丢出纪家。纪王氏自然是不愿意,带着女儿回了娘家。
有王县令这个大靠山在,纪家人自然是不敢太过为难,归还了嫁妆,放了纪王氏母女归家。
纪从容今年十一岁,很是聪慧。
王县令也是极喜爱这个外甥女,但凡自家女儿有的东西从来不会少了从容一份。
纪王氏也常常教导从容,莫要忘记了舅舅的恩德,长大后要好好地孝顺舅舅。
“母亲,我绣不好这片叶子。”纪从容非常苦恼,若说背书文章是从来都难不倒她的,可是偏偏这女工对她来说简直是一道不可跨越的高山。无论多么地努力从来不见一点进步。
纪王氏听了也是无奈。
容容像极了她过世的爹爹,读书文章都是极好的。若是个男孩子,自己说什么也要供养出来,可是她偏偏是的女孩子。
“再练一会儿,等会娘给你做玫瑰豆沙奶卷吃。”
虽然心疼女儿手上的针眼,可是为了她以后,还是得狠下心才行。
“好吧。”
从容看了看自己手上绣得惨不忍睹的叶子。觉得自己就算再练一百年也没用,但是母亲的话不可以不听,于是又认命地开始练了起来。
“容容,看舅舅给你带什么来了!”王县令往雍州一趟得了知府大人的夸奖,心里很是高兴。
又听到知府大人即将离任,推荐了他接任,心里便很明白知府大人的意思了。
到底还是要银子打点啊!
如今这朝廷,陛下不大管事儿,要么就是那几位阁老,要么就是那几位公公。
无论走谁的路子,一个钱字是跑不掉的。自己虽然是个官儿,可是却是个芝麻绿豆大的小官。
除了打点上下关系更有一大家子人要养,儿子要进学,女儿要嫁妆,哪一样不都是钱。
真论起来还真没有带着女儿寡居的妹子家底丰厚。
自家祖上是行医起家的,家境很是不错。妹妹出嫁时父亲给了她一笔丰厚的嫁妆,如今开口让她帮自家哥哥一把也不能说不应该吧?
“舅舅好。”
从容被母亲教导,要有姑娘家的仪态,于是很认真地给给舅舅行了一个礼,就乖乖地站在一旁不再多言。
“容容乖。这是雍州现在最时兴的八音盒,听说是西洋人的玩意儿。小姑娘们都喜欢,就给容容带了一个。”
王县令摸了摸外甥女的毛绒绒的发顶,不得不感慨一句妹妹真会教导孩子。自家那个远芳比容容还大上几个月却跟个皮猴子一样,半点没有县令千金的仪态。
纪从容看了母亲一眼,见母亲点头才收下道:“谢谢舅舅。”
手里拿着礼物盒子只是恭恭敬敬地捧着,并没有多说一句话。
“大哥这次去雍州还顺利吧?”
纪王氏看王县令似乎有话要说于是主动开口。
“舅舅,母亲,女儿告退。”纪从容十分适时地出声道。
“嗯,去吧。”
纪王氏点头道。
“妹妹,哥哥有个难处要你帮忙。”王县令和这个妹子一向感情极好,便直接开口说了自己如今的处境。
“哥哥稍等。”
纪王氏听了自家兄长的话也不扭捏,转身就去了内室的柜子里开锁拿出一个不起眼的小箱子。
“哥哥,这是三千两票。若是不够我再想想办法。”
纪王氏表情淡定地仿佛手上拿得就是几张白纸。
“够了够了。自然是够的。”
王县令没想到妹子这么大方爽快,一时竟不知道说什么好了。
是夜,纪王氏搂着从容睡觉。
“母亲,不是说那个盒子里的东西一定不能动吗?”
纪从容虽小,却已经被母亲启蒙了一些管家之事。
“容容可要记得。你没有父亲,舅父便是你最大的依靠。舅父官途顺利,于你以后也是很有好处的。还有一层便是这亲戚间的相处,要么就不帮,要帮必然要帮到人的心坎上。这样才会让人记得你的好处。知道吗?”
纪王氏看着女儿半懂不懂地小迷糊样,心中一软。若不是夫君早逝,她何至于要这样教养女儿,一切都是为了她能好好地活在这世上。
这世道,对女子来说总是太艰难了些。
从容看到母亲睡着了之后,才把闭上的眼睛再次睁开。
不知为何,她今日在读书时就有一种舅舅会上门的感觉,还是为了银子上门。
没有想到舅舅今日却真的上门了,难道这只是一种巧合吗?(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