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村庄的房屋建得特别简单,没有阁楼,就简简单单一层平房。程慕北二人从进村第一户人家开始下手,悄悄推开门,沈简生身形一闪便挤了进去。
借着门缝透进去的光,两人都能看见屋子地中央铺了块白布,一个胳膊比程慕北大腿还粗的壮汉横在地上打呼噜。
程慕北也挤进门去,门一关,微弱的光亮也暗了,屋子便显得死气沉沉。程慕北打量了这房子还有两间隔屋,边冲沈简生使了个眼色――意思是,你去瞧瞧,我来解决这胖子。
沈简生便屏气朝右边的隔间走去。程慕北摸出腰间的屠鬼刃,身形一闪到那壮汉身边,左手捂住他的嘴,右手将屠鬼刃插进他的咽喉,以免他哼声。
壮汉睡得沉,没能醒过来就死了。那屠鬼刃是程慕北自己炼制的,淬的剧毒不会给人留下活命的机会。
沈简生如法炮制解决了另外两间房的人。不知是不是因为空中还残余那令人神智不清的幻药,才杀了两个人,沈简生心头便浮出几缕杀人的快感。
经两人无声的商量,一致意见达成了――两人分头行动,把河这岸杀光了在村口汇合。
河这岸的房屋整齐排成两列,程慕北和沈简生一人清除一列。沈简生刺客出身,暗杀本领出神入化,而程慕北身上暗器毒物一篓箩,杀人速度一点儿不比沈简生慢。
他没有刻意控制速度,因为他想在沈简生之前到河对岸看看。清扫完战场,程慕北感到了尾椎上那烙印又发出灼热感,他皱了皱眉,朝对岸掠去。
灼热感慢慢升腾起来,手腕上的烙印也交相辉映地泛着些许疼痛。程慕北知道不能久留,便直接朝那朱门大院去。他没有推门而入,直接翻墙进院子。进去后他的冷汗蓦然冒出,森寒的感觉竟压下了那烙印的灼热。
院子里尽是未干的鲜血,地势低的地上形成一趟血泊。生生被分肢的尸体残缺不全,还挂着血肉的白骨堆成一个个小山。
而程慕北万分庆幸自己没有推门而入,因为两个彪形大汉正倚着门酣睡。若自己推门,早已惊动了他们。这栋房子约摸两层,有几道入口,但每个入口都横着人睡觉。
程慕北忽然觉得,也许河两岸存在阶级差异。
他不着急,又悄悄退了出去。为了证实自己的想法,他走到街尾最后一栋小屋,推门时果然受到阻力。他赶紧闭上门,脚底抹油,溜了。
到村口时,沈简生已经等在那里了。
程慕北被那烙印前后夹击,不禁有点儿头晕目眩脚步虚浮。他朝沈简生咧嘴笑笑,一脸讨好,“沈兄……”
语音未落,他眼前一黑,直愣愣地往前栽。沈简生赶紧伸手扶住他,摸到他身上的肌肤滚烫,脉搏有点儿快,他眉头因为痛苦皱着。
沈简生撩开他的衣袖,见那烙印泛着红光,大约明白了,只好先把程慕北背回山洞。
沈简生不太会照顾人,他自己大伤小伤都是凭意念和顽强的生命力熬过来的。他只好从储物袋里拿出一块儿布条,用冷水浸湿,生疏地折成折成块儿在程慕北脸上擦拭着试图降温。
他记得儿时自己有次因受伤发高烧,那偷偷照顾他的老婆婆也是这般对他。只是后来……后来现任沈家家主沈昱知道了,便偷偷杀害了那老婆婆。
沈简生觉得自己有点儿傻,程慕北明显不是发烧。于是他收了布条,盯着程慕北发呆。程慕北实在是个好看的人,那双最勾人的眼睛紧闭着,睫毛却纤长而浓密。白皙的脸此刻染着绯色,高挺鼻梁下红润的唇也紧抿着。感觉哪里都好看,凑在一块儿更像一幅浓墨重彩的画卷。
他好像有意保持衣衫整洁,杀了那么多人,也只在衣袖上沾了几滴血。这样一个人……究竟该是怎么样的呢?
沈简生想不明白,他不太懂人心的弯弯道道,于是他将冷却的湿布盖住程慕北额头上,一旁打坐去了。
程慕北转醒已经是很久以后,久到夕阳西沉,林间都透着夜色。他有些脱力,一股焦香味儿在空中漂浮,惹得他肚子“咕咕”叫了两声。
他侧过头,头上将干的布条滑落下来,他伸手接住,见正端坐着烤鱼的沈简生望了过来。沈简生竟越过山去捉了几条鱼。
“又给沈兄添麻烦了。”程慕北虚虚一笑,坐了起来。
“嗯。”沈简生也不客气,递了条烤好的鱼给程慕北。
“你那烙印……”
“现下没什么大碍,”程慕北浅浅一笑,拨弄着鱼刺,这鱼烤得外焦里嫩,虽未放什么调料,却也可口,“只是不知过段日子会怎样。”
沈简生看着程慕北脸上淡淡的隐忧,不再开口。正欲低头吃鱼,却听见一些细响,他猛然抬头,“有人。”
程慕北捡起几根鱼刺握在手里,与沈简生相视点头,朝洞外掠去。
两人潜在一颗高大的樟树上,仔细听着越来越明显的声音。像一群人慢慢探索而来,不急不缓,只顾前行。
“没想到还能见识恶鬼夜行。”程慕北苦笑,望向沈简生,“沈兄,这怎么办?”
“逐个暗杀吧,”沈简生说,“他们应该会分散。”
程慕北低头吃鱼,含糊不清地应,“行,分头行动吧,洞里集合。”
沈简生见程慕北还顾着吃,心头竟有点儿好笑的意味,但他经年累月不曾笑过,一时不能摆出合适的表情。于是他“嗯”了一声,隐入了黑暗中。
第一只鬼走到程慕北呆的树下时,他恰好吃完手中的鱼。鱼刺细长而锋锐,程慕北屈指一弹,鱼刺没入那鬼的太阳穴,没有一声痛哼,那鬼的脑袋忽然炸开,血和脑*浆四溅。
等程慕北用完了手中的鱼刺,他已经穿行到了山洞外,洞外树木没有那么密集,皎洁的月光透下来,从重叠的树叶间穿过,斑驳在提着纹天砍杀的沈简生身上。
沈简生守在洞口,被一群没有理智的恶鬼围攻。他身子有些瘦削,纹天能到他胸前那么高。可杀起人来却毫不含糊,专盯人的脆弱部位,手起刀落,没有不躺下的。
这些天相处下来,程慕北几乎不相信沈简生被喻为杀人不眨眼的“沈家兵器”,此刻见脸上和衣袍都染着血的沈简生,他才算信了。
激烈的战斗间,一个精瘦的小个子从沈简生背后暴起,一掌劈向沈简生。沈简生正面被缠住,正欲硬抗这一下。一柄屠鬼刃破空而来,那小个子因惯性向前了一步,离沈简生还有两步之遥,直直倒了下去。
程慕北在外围清理战场给沈简生减轻负担,两人里应外合,倒下了一大片人。两人有些喘息地对视,程慕北冲沈简生咧嘴笑笑,“沈兄威武。”
一夜下来,两人斩杀了绝大部分的鬼,林间横尸遍野,连土地都因鲜血浸染而变了色。
山洞里也战况惨烈,几具尸体横着,血染了地面。将尸体扔出山洞,天已破晓,两人都已疲乏至极,挤在那狭窄的干净空地上,靠着山壁就睡了。
程慕北醒来已是晌午沈简生已经不在山洞里了。地上的鲜血已经干涸,发出令人作呕的腥味儿。杀戮会催化烙印,程慕北已经感受到体内躁动不安的内力了。他不得不打坐冥想,看来得尽快通关了。(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