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子修?”程慕北还记得自己去云海求药时子修那超凡脱俗的样子。
三长老点点头,“负伤还能伤到我的人,这江湖中已经不多了。”
程慕北的眉头缓慢拧紧了,他第一次遇见子桑竹就是在云海脚下,如果说当时子桑竹是去找子修大师的话也不无道理。但子修大师分明是出世的高僧,怎么又会参与江湖中的争斗?
“您先去修养会儿吧,我来处理就行。”程慕北说着转身走进屋里,宋一已经坐起来了,目光阴沉地看着程慕北,“瑾瑜呢?”
程慕北拉开一条凳子,似乎看不见角落中抽搐的盯梢者,脸上还带着一丝微笑,“宋大侠先说说吧。”
宋一的脸色有些阴骘,但还是缓缓地说,“我和瑾瑜本来在四处游荡,结果被云海的子修所重伤。据说他最后一劫没过,不能得道飞升,反而走火入魔成了个杀人狂魔。后来子桑竹救了我们,被子修重伤的我们也无法控制自己的情绪,狂躁想要杀人,瑾瑜他甚至……不认识我了。不过子桑竹帮我们四处搜寻解药,而我们则为他卖命。”
“之前找人给商队里的人下药的事,真的是你们干的?”
宋一点点头,听见程慕北问,“那人是谁?”
“囚幽谷的一个旧部,子桑竹暗自处理了一个扶南庄的人安插进去的。”
程慕北勾出一抹冷笑,“那谁帮他易的容?囚幽谷的千面是我亲自杀的,除此之外还有谁有这么高超的易容术。”
宋一摇摇头,“子桑竹安排的。”
程慕北露出个有些遗憾的表情,“看来宋大侠不曾在子桑竹府上见到子修了,左护法被子桑竹劫走了,他凭什么能从久北阁手中抢人?还不多亏了打伤你们的子修大师。”
宋一的脸色变了变,“你骗我?瑾瑜不在你手里?”
程慕北无奈地叹了口气,“宋兄,子修打伤你的时候,你可认识他?”
宋一还在思考程慕北话语的真实性,听到这话倒是愣了愣。程慕北没等他回答,接着说,“你认识他,因为你之前去过云海,只是你忘了你为什么会去云海。你忘了你和左护法是如何重逢的,也忘了我们认识。”
宋一的眉头没有舒展开过,”你到底想说什么。”
“我没有废你的武功,好歹你对我有恩,也算是朋友……”程慕北说,“朝廷中我不敢保证,至少江湖中如果鬼毒仙救不了你,就没有别人可以救你了。当然,如果子桑竹愿意的话,他可能也有解药。”
宋一目光闪烁,但并没有接话。程慕北递给他一颗药丸,用下巴指指角落中抽搐着的盯梢者,“解药,以表诚意。”
纷杂的记忆在宋一脑海中理不清楚,也许是因为程慕北将他的内力驱散了,他体内还没有开始躁动,也不想杀人。于是他接过了解药,走到盯梢者面前,用脚尖踢踢他,盯梢者仰起脸看宋一。他的脸已经浮肿起来了,脸色发青但面皮上却布满红色斑点,口水横流瞳孔涣散。
以宋一的经验,如果他还不吃下解药,恐怕活不过两个时辰。
喂完药盯梢者就立刻消停下来了,静静地蜷缩在一起,心跳慢慢平稳下来。宋一对手上沾到的口水满不在乎,转头对程慕北说,“我信你。”
程慕北勾出一个笑容,“那我也信你,你的内力是因为服药暂时散去了,我把解药给你。我已经给鬼毒仙前辈传了消息,你将被送去久北阁。不过我并不建议你服解药,看你没有内力神智清醒很多,给你解药也是为了避免路上出什么意外。”
他说着将解药递给了宋一,莹白色的药丸泛着淡淡的光泽,宋一没想到程慕北竟然会这么信任他,一时没有伸手接。
“既然相互信任,宋兄就拿着吧,有必要再吃。我还得去趟子桑家族,把烂摊子收拾了。”程慕北冲宋一笑笑,看着宋一收下了药。
他确确实实低估了子桑竹手中的势力,没想到除了宋一和左护法,连子修大师竟然都为他所用。而且若不是阿褚……他可能一身官司扯不清,已经被穆老爷带去官府了吧。
还真是好手段。
想必那晚上的人就是子修了,也不知这位大师会不会觉得愧对佛祖。
程慕北让三长老将宋一送回久北阁,自己回了穆府。他一回去就看到坐在大门口打瞌睡的穆严,见他回来,穆严赶紧招招手,“程大侠!”
“你怎么在这儿?”程慕北挑挑眉。
穆严忙站起来,拍拍衣裳上的灰尘,“南大侠醒了要找你,我只好来门口等着了。”
程慕北:“……”还真是个实诚孩子。
“阿褚手臂怎么样?”
“郝大夫已经搞定了!放心吧,郝大夫是御前最好的大夫,他想要告老还乡皇上都不放他走呢,非要他教导现在宫里那些御医。”穆严总是有种来得莫名其妙的自豪感。
程慕北笑了笑,“多谢了。”
“谢啥啊,”他说着挠挠头,“如果不是我非要留你们下来,也不会害阿褚受伤了,而且多亏他才能够把药材追回来。”
程慕北含笑瞥了他一眼,“穆少爷这称呼换得可真快。”他语气中带着些许揶揄,也不知道穆严想了些啥,竟然红了红脸,“你们江湖人不是这样豪爽的吗?”
程慕北煞有介事地摇摇头,“起码我跟阿褚当了十多年的兄弟了,才会这样叫。”
谈话之间已经到了别院,沈简生提着纹天守在房门口,见程慕北来了,冷冰冰的脸上才稍微多了些笑意,“事情怎么样?”
程慕北道:“左护法被劫走了,我和宋一谈妥了将他送回久北阁。”
沈简生为他推开门,南褚安静地躺在床上,柔顺的长发披散着,脸色还是很苍白。程慕北记得以前他们在上元佳节出去晃荡时,总能收到很多女孩子的香囊,有一次甚至有两个女孩因为程慕北更英俊还是南褚更英俊吵了起来。
最后谁赢了程慕北不知道,他只记得北渊曾经和南子默说,如果小褚是个姑娘,一定是久北阁的少阁主夫人了。
他们俩之间的感情,同甘共苦出生入死都不足以概括。他走上前,给南褚把了把脉,南褚的胳膊被纱布包起来了,看不出伤口怎么样了。但就从脉象来看,程慕北能感受出那条阳经被接上了。
南褚睡得也不安稳,不一会儿就醒过来了,看着程慕北愣了会儿,才露出一个微笑,“我没事,别这副表情。”
程慕北压下了澎湃的回忆,勾起唇角,“我是怕扶南庄就此无后了,到时候谁给我和简生养老?”
南褚大大地翻了个白眼,“你让我多感动会儿吧。”
碍于南褚需要静养,程慕北带着两人出去了。看着穆严一副挂念的表情,程慕北忍不住调侃了一句,“穆公子不会想当我弟媳吧?你可没法给我生干儿子啊。”
穆严张口结舌,半晌才挤出一句,“程大侠真会说笑。”
程慕北看他涨红的脸也不再逗他了,整了整表情问道,“穆公子可知道子桑竹的住所?”
“嗯?”穆严疑惑地道,“他在京城中的吗?”
程慕北点点头,听着穆严告诉他的三处住所。果然是狡兔三窟,子桑竹并没有对穆家透露出自己会住在哪里。
“多谢穆公子了,还要麻烦你照顾一下阿褚,我和简生去找子桑竹有些事情,晚些再回来。”程慕北拉起沈简生,对穆严拱了拱手。
南褚有伤在身不宜移动,郝大夫还会按时来给他换药,他们只能暂住穆府。
穆严忙摆手,“不用说这些客气话,你们快去吧。”
两人走出穆府,午间的阳光炽热,街道上行人都变少了。
“要走劫走左护法吗?”沈简生问。
程慕北点点头,忽然想起来,“你……在去生死崖前去云海找过子修大师吧?”
沈简生微微蹙眉,“怎么了?”
“之前偷药材的人就是他,他打伤了南褚后去久北阁据点劫走了左护法。”程慕北面色深沉。
“怎么会?”沈简生有些难以置信,“他已经退隐那么多年了……”
程慕北微微叹了口气,“只能去探个究竟了。”
他们先找到了一户住所,去旁边的酒楼吃了个饭。酒楼中人满为患,两人好不容易才找了个空位坐下点菜。
隔壁那桌似乎出现了什么纷争,有人扯着嗓子说,“这北漠王就是来议和的!不然怎么会提出和亲呢!”
程慕北和沈简生对视了一眼,没有想到才让卓玛竟然会同意和亲。而且才让赛罕和乌仁图雅就只有这么个女儿,北漠的王室该这么继承呢?
这时另一个人反驳道,“你懂什么,这北漠王就是缓兵之计。他就这么个女儿,送到中原来就是为了换丰厚的资源。等他退位一定会交给王室之外的人,那样谁还会考虑和亲这点顾念。”
隔壁桌讨论激烈,小二也将饭菜端了上来,程慕北听着这些人畅谈国事,这时有人低着声音说,“要说换丰厚的资源,这可就得说说子桑家族了。这不远处那子桑家族,啧啧,人家那生意,可是都做到北漠了!”(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