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了一阵面红尴尬的少女,潘尼解下棉袍放在岸边,转身走到略远处,听到后面悉悉索索的穿衣声,定了定神,开始念忍受元素伤害的咒文。
冰雪北国的夜晚,一脱下厚棉衣就会知道空气有多么寒冷,潘尼哆哆嗦嗦地想要施法,忽然发觉思感连接的法术位一片死气沉沉,不禁暗叫声苦,都忘了前一天的魔网CD还没结束,他根本就没准备过这个法术。
“冷么?”后背一阵温热,身上多了一层无形的防护膜,寒冷感尽数消失,潘尼回头,看到身穿棉袍的圣武士温暖的微笑:“这个神术我有准备。”
“怪不得你敢在这里洗澡。”潘尼恍然大悟。
“我没用过。”圣武士急声说道,好像在辩解什么:“我是在用寒冷考验自己的意志力,准备这个法术只是为了防止意外。”
勇敢正直坦率,并且懂得存留余地,潘尼通过这几天的观察,渐渐得出了对圣武士的印象,不得不说,长时间生活在红袍会那类比较阴暗的地方,他对女圣武士的性格很是欣赏。
他听到女武士的说法,看看女武士头发上的水珠,皱皱眉头:“用寒冷考验意志力?这似乎是很极端的训练,你们的神祗提倡这种做法?”
“殿下的教典上倒是没有,但是主教大人和教官都建议我们这么做。”塞拉蹙了蹙眼眉:“我们有时候需要深入深渊等外层界面作战,那里什么样的环境都有可能出现,寒冷、强酸、熔岩都是经常遇到的东西。”
“原来做一名圣武士是这么危险的。”潘尼叹气一声,大致揣摩了一下,这工作的危险性和红袍法师会的环境不相上下啊。
“法师、战士、冒险者、商人、贵族、平民……在费伦,没有什么工作是安全的,我可没有这么高深的智慧,这些都是主教大人告诉我的话。”见潘尼投过来惊奇的目光,圣武士不太好意思地低了低头。
“你总是提这个大主教,你很崇敬他?”潘尼忽然对突米斯的提尔教会有了些兴趣,询问道。
“当然,我五岁的时候,镇上的男爵强占我家的庄园,如果不是主教大人在法**帮我们主持了公道,我就是一个无家可归的流浪儿了。”塞拉出神地回忆道:“我当时就决定加入教会,也幸亏主教大人一力支持,否则我还没机会为提尔殿下而战,要知道,自从十年前无冬城那件事情发生之后,教会已经很少培养女性圣武士了。”
十年之前……无冬城?
潘尼皱着眉头想了想,终于在不知那个犄角旮旯的角落里翻出来一段资料,似乎是一位颇负盛名的提尔上层女圣武士在一个著名事件之中堕落,对提尔教会在剑湾一带的声望造成了沉重的打击,连带信徒数量教会规模都出现了一定程度的萎缩。
大概从那时以后,提尔教会对于武士戒律中某些关于禁欲的条文态度更严格了,也开始更加谨慎地培养女性圣武士。
如此看来,眼前的少女还真是不容易呢。
“这还是我第一次离开教会,这是属于我们圣武士的探索修行。”塞拉说到这里,情绪有些低沉地垂下脑袋:“但是我不但什么事情都没做成,还连累了西恩先生和几位同伴,我果然还远远称不上一个合格的圣武士。”
潘尼笑了笑:“我说过,没有人天生就会冒险。”
“那么西恩先生为什么会在面对那个怪物时候那么冷静呢?”塞拉疑问地看着潘尼,看来心中确实很困惑。
“或许是习惯了吧。”潘尼想起来在红袍法师学院的际遇,忽地发出一声失笑,表情莫名其妙地有些落寞。
“西恩先生也有烦恼吗?”
“这个……或许是吧,我还真羡慕你有着坚定的信念,总胜过那个奇械师。”潘尼笑着转移了话题。
“人总要有信仰,心灵才会有慰藉和支撑,给予自己前进的力量。”塞拉严肃地说:“西恩先生,无论你有什么烦恼,请坚定您的信念,就一定会有办法解决的。”
潘尼心中生出几丝惆怅,对于圣武士的虔信,他并无偏见,心里还有一种淡淡的羡慕,来自信仰崩塌的国度和年代,他的生活一直挺缺乏动力与激情。
那么来到这个众神光辉照耀下的绚丽世界,他又该为什么而活呢?追求力量?潘尼觉得这个理由对他而言有点单薄。
“这是什么?”
潘尼听到少女的惊呼,扭头一看,却见塞拉对着树下吟游诗人遗留的大作如同触电般的目瞪口呆。
潘尼苦笑一声,摊了摊手:“这当然是阿内尔的遗留物。”
“斯特凡尼先生,他他他……简直无药可救了。”塞拉结巴地说道,恼火的意味十足,抽出剑想要砍成碎片,但是看到上面的图像惟妙惟肖,第一次从这个角度欣赏自己的裸体,心里却生出一股微妙的感觉,明知道这幅画是不纯洁的,挥起的剑却挥不下去。
“殿下保佑我下定决心吧。”她闭上眼睛,想要杀伐决断。
“等等。”潘尼阻挡了塞拉,到画面前蹲坐下去,用画笔蘸了一点油墨,塞拉不满还带点好奇地凑了过去,却见法师用天蓝色的油墨在少女身上描了几笔,一件简单的胸甲覆盖了原本的裸露。
“如果这样就毁掉那个流氓的心血,实在是太可惜了。”潘尼恶意地笑着,继续在画板上描绘,虽然画技不高,但是画过解剖图的他还不算对美术一无所知,盔甲样式简单,在粗糙的笔法表达下还有些卡通的感觉,视觉效果并不坏:“这样添上几笔,他看到了之后,恐怕会吐血吧。”
潘尼回看了一眼呆滞的圣武士,又在画上少女的手前填上一柄长剑,原本**的画风顿时一扫而空,穿着盔甲的女战士在淡淡的薄雾之中,显得英气勃勃。
圣武士的脸蛋更加地红了,看着潘尼手中的笔在画上描描画画,笔触经过那画中少女的****身躯,她身心都生出一阵阵莫名其妙的感觉。
有点不舒服,更多的是暧昧——当然,她还形容不出。
一个入世未深的少女,站在一个画者背后,观看以自己身体为对象的写生,心理活动一定是微妙而不可言传吧,尤其是她对于潘尼还有着一定程度的好感——即使这种好感值尚未变质。
“还不够。”潘尼再看了眼面色更加绯红的塞拉,画笔蘸了一点银白色的油墨,在画中少女的背后一抹,好像眩光一般的生出一对洁白的光翼,英武的画面气息又增添几分神圣,然而配上画中少女那略带懵懂出神的表情,更多的则是毫无瑕疵的纯净。
周围缭绕的水雾,则好像云雾一般,托起天使般的少女武士的身躯,双翼之下的光影,圣洁而不可亵渎。
“这样就可以了吧,可能我的水准还差了些。”潘尼得意地笑了笑,把画从画板上取下——这么冷的天气里,油墨很快就凝固了,递给发呆的圣武士少女:“我已经将它净化了。”
“不、不用了……”塞拉猛地摇了摇脑袋,把通红的脸偏向一边,似乎比起那张****的画作,净化之后的这幅她更加不愿面对:“留给西恩先生做纪念吧。”
“……好吧。”西恩整理了一下画板,朝塞拉笑了笑:“我要回去休息一下,你也别在这里待太久。”
“……”塞拉站在原地,踟蹰一阵,忽然握紧了拳头,朝潘尼的背影喊了一声:“西恩先生,我会继续努力的,也请你鼓起精神来吧。”
潘尼·西恩吐了口气,冰天雪地里很快变成一股白雾,脑子里杂乱的念头敛去,开始思考然后的事情。
经过了这次事件,萨莉芬和一位在女巫会中地位颇高的长者已经与他站在了一边,还有几个提尔的圣武士,总算掌握到了一定的实力与发言权,等到前往穆杉提尔进行探查时,如果发现不对,进退都有了余地。
唯一要注意的就是一定要隐瞒好自己的身份。
这几天他说话时经常运用科米尔腔,初时生涩,但是阿内尔不会点破他,圣武士来自距离科米尔有一定距离的突米斯,也听不出来异处,到后来越说越熟练,相信足够糊弄住人……
但是还要更加地谨慎。
……
“你是说,马迪尔岗哨的人,正在前往这里的路上?”穆杉提尔城内,带着蝴蝶面具的第六位欧斯洛望着办公桌前态度恭谨的米乌斯·德兰,表情有些难看。
“大人,据说那里巨魔成灾……”
“派人告诉他们回去,现在城内没有他们的位置。”欧斯洛不耐烦地挥手,打断了女巫的话语:“战事筹备正忙。”
“可是欧斯洛大人,我们……”见欧斯洛再次不耐烦地挥了挥手,米乌斯·德兰把下半截的‘真的那么忙吗?’给缩了回去。
“我们当然没精力招待他们。”欧斯洛重复一句:“回绝他们,这是命令。”
“……是。”米乌斯·德兰看了一眼欧斯洛,其中怀疑的光芒越来越重,不过最终仍然只能无奈地转身离开房间。
第六欧斯洛静静地坐在椅子上,阴鹜的双目直将米乌斯·德兰送出房间良久,才站了起来,小心地封死门窗,进入一个幽暗的夹间,小室正中有一个烛台,她拈起一小段细铜线丢入其中,念着咒语手中比划着手势,铜丝烧尽之后不久,烛台后的镜子上出现了一个模糊不清的影子:
“……你在……召唤我?”
“是的,大人,我需要借助你的力量。”欧斯洛态度恭谨地鞠躬。
“……说……”
“莱瑟曼南方的欧斯洛和长者原本都被我们想法子调开了,但是有一个先前没有找到的长者现在又出现了,而且即将来到穆杉提尔,这是一个施法能力达到五环的强大法师,我们在这里的布置,恐怕很难瞒得过他……”
“那就派些人去除掉他们好了……不过是五环的施法者,你不用再担心这种事情了。继续布置,主人完全苏醒需要大量的血祭。还有,你那个部下恐怕也不太值得放心了,尽快除掉为好。”
影子晃动了一下,旋即消失。
“……是。”欧斯洛再次朝镜子躬身一礼,想想影子最后一句话,面色变幻一阵,眼中现出决断之色,方才转身离开。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