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花容在盛京的家里待得时间并不长,除了和自己的孪生姐姐许花浓相交甚深,然后就是这个年纪相仿的三哥许章翊。许氏的子嗣在四姓世家里算是颇丰的,长子次子都已到了而立之年,在朝中担任要职,择地另外开府了,并不在本家居住。
许氏一直得意洋洋的,看另外三世家功勋卓著又如何,子嗣稀薄啊。看看咱老许家,会生还能生,想许氏已经世袭了三代振威将军,这代的子辈里还与天家联姻,玉麟太子魏宣成为天子是指日可待的事,那太子妃的许花浓就是未来的皇后了,呸呸,这种大逆不道的事也就是心底念念,毕竟高帝魏震还健在,身体倍棒。
玉麟太子魏宣是高帝的长子,母妃到底是谁却是一个秘密,并没有人知道。关于魏宣母亲的传闻也很多,甚至有人传说魏宣的亲生母亲是九天的仙女,要不然魏宣的瞳色怎么会是蓝色?魏震也从来不提此事,却对这个儿子期望颇深,没人能撼动魏宣太子的地位,渐渐就再也没有多事者敢提此事了,却阻止不了民间的切切猜测。
次子文帝魏渊,母妃是荒朝的玉枝公主。荒朝王都崩溃时,荒朝最后一任皇帝,也是玉枝公主的亲哥哥,城破前发了疯,逼着大臣嫔妃们吞下金屑酒,幸存的玉枝公主竟然被毁国破城的敌军首领所救,也就是因为这个特殊的身份,就算玉枝公主为魏震生下了次子,也不能走进皇后的瑶光殿。
魏宣今年正好二十五岁,比弟弟魏渊虚长了三岁,洧渊也到了婚配的年纪了,若是花容可以嫁给文王魏渊,那就是锦上添花了。
当今的太子魏宣心爱自己这个弟弟文王,是举国皆知的,想来不会介意这王侯和将相的联姻,再退一步来说,许氏对兵权的兴趣并不是太大,尤其是这一代竟然出了许花容这样的女将军,更衬托这这代的许氏男子的神威都已经式微了。若是许花容嫁给了文王,那么天家的嫡孙都是出自许家,那就是未来的帝王和亲王,那比什么世袭称号都要尊荣,想想都美,到时想换个什么世袭称号都是举手拈来了。
许氏的算盘敲的“啪啪”响,本来就是出身商贾之家的许氏在权衡锱铢这种事上是天生的敏锐,无论是在荒朝,还是更迭后的此时南国,许氏都在暗处构建了庞大的商业帝国。这也是许氏并不怎么在意振威将军这个世袭称号的原因。
此时此刻,盛京城里的纨绔公子许章翊灰头土脸的坐在了千里之外的御天门的军营里,许花容只要想到这点,就心里偷着乐。自己这个三哥,连什么季节喝茶用什么水,都一丝不苟,竟然被家里逼来了自己这脏兮兮的军营里,许诺的条件肯定很丰厚。正好自己想挑些马匹,三哥这个财神爷还是不能得罪,留着狠狠地敲三哥一笔,许花容心里拿定主意。
花容对自己这个哥哥和自己的家族是太了解了。万事都被标上砝码放在天平上秤的。比如,如果洛云归存在被家里知道了,就是被扒个干净,血肉都算上价格,放在天平上称量出,换算出价格,再和魏渊来比较….洛云归连赢的机会都没有了。
“花容见过三哥,三哥怎么有空颠簸这么远,来这边关的穷乡僻壤?家里人可好?”
“容儿啊,你还记得你还有家啊,家书不回,你说你这一个姑娘家怎么耿?”
许花容没有答话,心里就是一阵烦闹,外人在场三哥怎么这么呱嘈,斜眼瞥了一眼那年轻人,那人噙笑淡淡,和风细雨静静地看着自己,花容心头一颤,面熟,自己肯定是见过这个人,却怎么都想不起来是何时何处。
“哥哥,你这朋友?”许花容顿了下,仔细打量着面前的这个年轻人,到底是什么来头,竟然能带着半阙虎符来闯营,“可否把虎符拿出来给我看看。”说着就伸手向那年轻人。
“容儿,不得无礼。”许章翊喝了一声,就准备起身,被年轻人笑着压住。
“三哥你言重了,军营之地本就不允许外人进入的,哥哥你来也不和我事先打声招呼。既然带了信证来,我就有义务查看合对虎符的。”
“你这丫头,我若和你打了招呼,还能逮得着你嘛?…你,你难道为兄是细作,带了敌军端了你的军营?”许章翊甩了甩袖子,撇头冷哼了一声,不知好歹的丫头,亏得三哥我为你考虑。
只见那年轻人噙笑就是一拜:“见过花将军,小生姓文单字一个渊,久仰将军大名,知道这次善尘兄前来御天门,于是相约一起,因为我从未出过远门,家兄担心,借了半阙虎符给我。”说着从胸前取出了半阙压着金线,镶嵌着螺钿的虎符,递给了许花容。
短短数字,轻言漫语,许花容并没有接过虎符,光是掸眼就知道青年手里的是真虎符。花容盯着那青年,眼睛眯了起来,沉静的答话,“文公子?”内心已经掀起了滔天的巨浪,把许章翊里里外外骂了个遍也不得解恨。
而那青年也不意外,还是噙笑云淡风轻,望着许花容,只是三年前在祭宫见过一面,本来以为哥哥大婚时她会参加,结果许花容借口军情告急就溜回了御天门,想着自己也是荒诞,竟然追来了这关外。
当年耀眼的少女经历风霜,沉淀着更深邃的美,虽说是孪生,却比姐姐更加的内敛,像一把镶嵌满宝石的名剑,不被奢华的外表所累,而内在的剑锋依旧锋利,寒光十步杀一人。
此时,这寒光正落在自己的身上。
许花容一点都不遮掩眼中的厌恶,文渊啊,文你妹,许章翊你给我惹来了这么大的麻烦,看我过后怎么收拾你。
“文公子,第一次来这关外?这里穷乡僻壤,实在不适合盛京的公子来游玩,你一个人也不方便。”
“不用花将军担心我,仆婢们都在驿站,我和善尘兄先过来了,我也不是来游玩的。哥哥事务繁重,无邪分身,我也是协助他,顺道来监察边防事务。我和善尘兄快马赶来,旨意也很快就会传到。”
许花容忽地想起那马匹上的云麟纹,欲哭无泪,怎么没想到那云麟纹正是当朝这两个皇子的标志,踏云麒麟,玉麟金麟,而眼前那笑咪咪的年轻人正是金麟文王。文渊魏渊…这人根本就不隐藏自己的身份,一时忘了这河山都是他魏家的,连借口都是这么明目张胆的嚣张…...督查边务。
许花容隔着文渊,狠狠地瞪了三哥一眼,许章翊心里这个苦啊,哥哥我也是为了你的人生大事啊。
“末将这就吩咐兵士,整理出一间帐篷给文王休息。”既然你不掩饰,那我也不用躲躲藏藏,许花容直接揭了底,准备转身就掀帘出帐,就见文渊伸手就抓住了许花容的手腕,“将军且慢,”许花容一愣,低头望着拉着自己的手,条件反射就想着一巴掌抽上去,抬眼就对上文渊的眼,突然反应过来此人是谁,绝对不能打,强压下抽人的念想,心想我看你放不放,就听到文渊低声的说,“本来就是暗访,不宜声张,还望将军不要张扬,小生文渊,是令兄的朋友。”
不声张,不张扬,好啊,保证你不会在这里熬过三天,许花容嘴角翘起了好看的弧度,“遵文王的令。军营里邋遢,也就我这营帐里还是看看,如果文王不嫌弃,就请暂歇在这营帐里。”文渊脸一红,“那将军你了?”
“我?我随便找个营帐就可以了,文王不用为我担心。”许花容心里嘀咕,快放手、快放手,不然我真控制不了要抽你的,被抽了你可不能怨我的。“我去安排兵士们,末将先告退了。”
文渊这才想起来,忙撒开了许花容的手,花容一点不客气,甩两人在主帐里,自己一溜烟就闪了出去。离开主帐后,花容深深舒了一口气,眼前正看到洛云归往着自己走了过来,忙快步迎了上去,这才发现手里还拿着马鞭,甩手就扔给了身边的兵士,“我哥要住几天,主帐就让给他了。”
哼,不用张扬,那就不用特殊对待了,我敢保证你明天哭着喊着要回京城。花容心里想着,默默心里竖起中指,思定就迎向了洛云归。
洛云归就看到花容怒气冲冲地从营帐里冲了出来,明明刚才分开时心情还挺好的,心里泛起了可疑,不知道京城这次又带来了什么消息,让花容如此生气。
盛京许氏逼婚许花容的事,洛云归多多少少知道一点,撇开花容的将军身份,她也是一位公候家的小姐,姐姐是当今的太子妃,姑娘家杀戮沙场并不是好的境遇,花容她嫁入天家也不失是一种好的选择。
云归迎着花容,笑着问,“这是刮了什么风,这亮天一下就乌云了。”
“何止是乌云,要打雷下雨了。”说着花容拉着云归,忙问,“烤好了?喊上其他副将,晚上陪我喝酒。”
云归摇摇头,看来这次真是要下暴雨了。(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