美川回去的第一件事情就是倒在床上平复心情。溪慕从她刚回来的时候就发现了她的不对劲,再看到她手上空空如也,顿时纳闷起来。
“不是说去买菜的吗,怎么空着手就回来了?”
美川一拍脑袋,还不是遇到了童衫,才会慌不择路的溜掉,谁还会记得拿东西啊。又不能让溪慕知道童衫的存在,要知道,现在他们俩在对方的世界里根本就不存在,于是随口应了句:“噢,走的太累了就没去买,我看还是叫外卖吧。”也不给溪慕说话的机会,起身就整理起衣服来,一副不想纠结在这个问题上的样子。
溪慕也不再说什么了。眼睛猛然放到美川托在手里的水晶球上,好似触电般,一下从椅子上弹了起来,飞身蹿到美川身前,一把将水晶球夺了去,全然没了病者的模样。
他兴奋的举着水晶球,也不知是阳光折射的缘故,还是本就太过兴奋,脸上绽放着炫目的光彩。可融在美川的眼里,却是格外的刺眼。
“还以为是忘在了加拿大,原来早就被你塞在行李箱里了,害我担心了一整天!”
美川的心,在看到水晶球的一刹那就变得异常黑暗起来。那是一个犹如天上明月的珠子,珠子里有许多白色的飞片,用力的摇晃,飞片便在水注里不断的翻涌,像是被风吹散的雪花。茫然,忧伤。
水晶球躺在溪慕的掌心,修长而苍白的手指紧紧附在水晶球上,指节分明的暴露在阳光下,显得那么小心又谨慎。
美川的胸口渐渐漫开一股酸涩与苦楚。她静静的看着水晶球,感受着自己的灵魂在尴尬与讽刺中和肉体慢慢脱节。她想起了几年前的一幕。
那个时候的溪慕还没有失忆,他的脸上不似现在的苍白,而是白透中掺杂了少许的幸福。他用自己从未看过的笑容,托着水晶球轻轻塞到了那个女人手里。他说:“曾经,水晶球就是我的全世界,现在,我要把我的全世界送给你”。
那时候的美川是多么后悔站在了角落里,偷偷看着那个她喜欢到心痛的背影,听到这句足以摧毁她所有坚持的誓言。美川恨那个接受了溪慕全世界的女人,那个人就是童衫!
美川倏地回过神来,她看着水晶球想,现在,溪慕的全世界不是已经回来了么?
“我去叫外卖”。
她急速的回到屋里把自己关了起来,害怕潮湿的眼会被溪慕发现。
努力的抬起头,希望能让泪水倒流。她想,溪慕,我这么爱你,这么无所顾忌的等下去,有一天,失去记忆的你,总该像我爱你一样,一样的爱我吧?
彼时
……
“应该这么切”,严诺从背后握住童衫的手,小心而熟练的展示着精湛的刀工。
他感受着童衫近在咫尺的脸颊上传来的温度,笑着说道:“你看这么切出来多漂亮,就你笨死了,怎么教都不会”。说着还不忘拍了下童衫的头,后者的脸立马拉了下来。
童夫人笑着走开了,尽量给他们多留些独处的空间。看着厨房里正争论不休的两人,心里安慰了不少。如果他们能结婚,也算完成了童家豪的遗愿,只是不知道,在经历了那么多之后,这样的结局,对衫来说是否真的算幸福?
厨房里,严诺憋着笑,求饶道:“童大小姐,刚刚是我用词不当,是我笨还不行吗,你别不理我啊!”
童衫刚想说什么,严诺的电话就响了。看了来电显示,本来还很温柔的脸立刻就冷了下来。
童衫看到后,着急起来:“怎么了?有什么事吗?”
严诺勉强挤出个笑容,“没事,你先把菜切好吧,我去接个电话”。便拿着手机离开了。
严诺径直上了楼,打量了四周才按了接听键。
“怎么样?”
电话里传来余易风的声音:“诺,我查过了,美川已经带着溪慕回来了”。
瞳孔倏地放的很开,严诺已经不知道该说些什么了,嘴里只是机械的问了句:“多久回来的?”
“就在前几天”
“好,我知道了”。
挂掉电话,严诺陷入了深深地沉思。这么说,衫今天遇到的女人很可能就是美川!
终于还是回来了。严诺甚至觉得溪慕就在距离他不远的地方,随时都可以和他来个不期而遇。他害怕起来,那种许久没有过的害怕,如同黑暗里的一双手,紧紧地把他给禁锢起来。他是那么的无助,彷徨。
“怎么了?”衫的突然出现吓了他一跳,以至于那么想要隐藏住缺陷的他就这么突然的暴露在了空气里,使他无地自容起来。
“没什么”。他尽量挥掉心里的不适,艰难的笑了笑,说:“我出去一趟”,随后下了楼拿起外套就冲了出去。
“嗳”话还咽在喉咙里,可人却走了,衫动了动嘴唇,看着紧闭的大门,轻声道:“可是,外面好像下雨了”。
严诺把车开到了商贸城门口,他坐在车里,感受着被浸湿的外套透过布料传来的阵阵寒意。大拇指不由自主的一遍遍抚摸着方向盘,眼睛从模糊的水雾里看过去,他盯着那些在雨里奔跑的情侣,好像从他们身上看到了自己的影子……
他也曾和她共用过一把伞,那时的他们不过是青葱少年。他顶着大雨冲到了她的伞下面,她用纸巾擦去他额上的水珠,雨声盖住了他的心跳。湿润的长发贴在白皙如藕的手臂上,轻轻吹起的裙摆像一双温柔的手掠过他心里最为柔软的地方。雨丝像一张朦胧的网,让人分不清是现实还是梦境。
他说:“下次,换我给你撑伞!”
他们躲在同一把雨伞下,像眼前这些人一样,用两个紧凑的背影抒写着他们的青春往事。而这一切,都已成为一段美好的回忆,唯独珍藏在严诺一个人的心里。这是他觉得幸福而可悲的地方。
有的记忆,一旦被埋藏在往事里,就变得悲伤起来。
一切,都已经不在了,消失得干干净净,就像从未发生。
手机就在这时候响了起来,拉回了严诺遥远而漫长的思绪。
是余易风打来的电话,愣了片刻后,他还是接了起来:“喂”。声音极其清淡。
“诺,你没事吧?”余易风能够想得到严诺在知道溪慕回来时的心情。他那么爱衫,守着一个记不起前尘往事,心却早已交给了别人的女人几年,这几年的痛苦,不比自己的少。至少士弱语没有失忆,这一点,该是比他好的吧。
车窗上布满了雨水的痕迹,像一张斑驳的大网,紧紧缠住了他的心。
听筒里再次响起余易风的声音:“诺,你不必担心什么,溪慕不记得衫了,而衫也是一样,这是上天给他们最好的结果。哪怕有一天他们再次相遇,现在是怎样以后也一定还会是怎样的。这几年不是过得很平静吗,所有的人,都在几年前做了最后的选择,我无能为力,你也无能为力”。
“可是”,声音里是难得的哽咽,也只有在这个时候,严诺才敢放心大胆的哭一场。“易风,你能体会那种感觉吗,明明很爱她,却要忍受她心里和自己毫不相干的过去,扮演一个不会被轻易打倒的角色,其实……却是伤痕累累”。
“我知道……我知道……”余易风有好多话堆在心口,却是怎么也说不出。他和士弱语不也是这样吗,严诺又怎么会知道。
“我以为一切都会随着时间过去,可是当我听到溪慕回来的时候,我甚至害怕面对衫!我害怕自己好不容易经营的一切,都会随着他的出现而消失的一干二净!我不想再回到过去,不想再偷偷躲在衫的身后,看到她和溪慕依偎在一起!我不想成为衫生命里的过客,更不想被人取代我原有的位置!”
“诺,有时候太过想要得到,反而会失去的更多”。
“是吗”,严诺苦笑,“易风,你不知道的是,一味的付出,换来的只有失去,不会得到”。
世界,好像忽然停了下来。两人的心里都在这段对话里寻找着什么,直到听筒里都听不到对方的声音,才一前一后的挂了电话。
严诺不知道接下来该做些什么,现在,唯一能想到的就是先找到美川。她是偷偷回来的,看来是不想惊动任何人,那么想要找到她就有些难度了。他翻出美川的号码,拨了过去,就在电话接通的那一刻,心也跟着悬了起来。
……
美川把房门开了一条缝,透过缝隙静静的看着溪慕,而溪慕坐在客厅里,盯着眼前的水晶球,脸上挂着悲哀的笑,喃喃道:“美川说,在孤儿院的时候你就在我身边了,那么,你应该是我爸妈抛弃我时留下的唯一东西吧。这么多年,虽然早就忘了以前的事,不过我相信,你肯定陪在我的身边见证了过去的点点滴滴。水晶球,你能告诉我,过去……过去是怎样的吗?”
美川轻轻地关上房门,泪水还是没忍住的急急往下坠。在加拿大的时候,溪慕从来没有跟她说过,原来他的心里还是有遗憾的啊,还是希望做个拥有过去,有着美满一生的人。
溪慕看着水晶球发呆。放在沙发上的美川的手机在此刻响了起来。他看了看紧闭的房门,喊道:“美川,你的电话响了!”(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