眼睛蓦然睁开,刘海已被汗水打湿,童衫挣扎着坐了起来,才发觉自己躺在床上睡着了,竟做了一个这样的梦。
她摸着那张灰白的床单,抬头看了看四周,然后起身走到窗前,看到太阳已经下了山,才惊觉原来时间已去了大半。
童衫颤颤巍巍的走出了房间,光着脚走到走廊上,眼睛轻轻划着直到尽头,才猛然发现这里的一切都是和梦里的一样。
她穿上了鞋,抓住扶手一直往楼下走,眼角更为仔细的打量着四周。脚步声在走廊上渐渐远去,她闭着眼,想象着梦里模糊的场景,地板‘咯吱咯吱’的响,她好像听到了墙壁上偶然脱落的墙皮撞击着地面的声音,啊,这一切都在梦里出现过。
童衫急切的走到了后花园,找到了那颗独有而挺拔的树,她蹲在树前,果真看到了刻在树上的图案。
图案经过岁月的洗涤,已干枯成衰老的痕迹,她的手在图案上来回摩挲,两个刻下的手牵着手的小人在她的手下似乎被赋予了生命般,肆意的蛊惑着她的脑神经。童衫闭上了眼,想着刚才梦里的场景,好像身旁还站着那两个小孩儿,然后他们笑着跑开了,这时身后出现了一个人,他对自己说:“不是说要好好爱惜自己吗……”她看到那个似曾相识的人走了过来,然后就是一张溪慕的脸!
天!童衫心惊的睁开了眼,她站起身慌乱的向四周望去,恨不得找出一个根本没有在这里出现过的一个人。
风吹乱了她的发,童衫的眼睛茫然的在整座别墅间徘徊,她的某些偶然闪现出的记忆和这里的景象惊人的重叠在了一起,童衫突然意识到了一件事,那就是所有在梦里出现过的东西都是真的!她的过去是和溪慕息息相关的!甚至……她和溪慕还曾经在这里生活过!
原来在梦里一直叫她不要忘记他的男生就是溪慕啊!为什么呢?这意味着他们的关系很不一般?如今溪慕也失忆了,要想让他告诉她一切根本就不可能,原来生活在谎言里的不止是自己,而是他们两个人!
这一切都太不可思议了!往家里赶的童衫一路都很慌乱,联想起来的一切在她的脑子里狂乱的挣扎着,她不断的肯定一些事情,又在不断的推翻一些事,好像答案已经在面前了,只是蒙着一层纱,只要捅破就可以了。而在此之前,她还需要印证一些事情。
她火急火燎的赶回了家,连童夫人跟她打招呼都没听见,或者说她根本就不知道怎么面对她,所以她干脆活在自己的世界里就好。
童衫推开了门,却发现严诺坐在他的床边,手里拿着她的布偶,神情暗淡,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严诺抬起头看到是她,眼睛蓦地有神起来。
童衫一言不发的坐在旁边,把包包丢到了床上,然后背对着严诺,周遭的空气突然间凝固了,有些莫名的清冷。
“去哪儿了?一直打你电话都没人接。”严诺看着她的背影说道。
“没去哪儿,只是想散散心。”童衫也不知道自己是从多久开始面对严诺的时候会撒谎的。
“噢。”严诺答道。他感受得到童衫的语气里有些疏离。
他静静的走到童衫身后,从背后轻轻地环住了她,头枕在她的肩膀上,闻着她的发香,说道:“我,已经很久没有这样抱过你了。”
童衫怔了一下,听着严诺疲惫的呼吸,她的眼眶里莫名的有些湿润。
她的嘴唇动了动,却还是没有说出口。说什么呢,她竟然不知道自己该说些什么了。
“我好累啊。”严诺说道。又像是在自言自语。
童衫说道:“公司里有什么事解决不了吗?”
“不”,严诺说:“我最解决不了的,是我们的事。”
童衫感觉严诺环着她的双臂更加用力了,她有些吃力的回答他,“如果……你真的骗了我,我是不会原谅你的。”
严诺的整个身子都僵硬了,他的手抱着她,他却感受不到一丝温度,连着周遭的空气都窒息了起来。
他们就这样保持着这个姿势,像千百年来都不曾变过的石雕,不,石雕是整体的,而他们,是两个分离的人。
“扣扣扣”门外响起了敲门声,打破了屋里尴尬的气氛。
“小姐,严少爷,夫人叫你们下去吃饭了。”林妈在门口说道。
“好”。严诺回道。然后松开了抱着童衫的手,像是刚才的一切都是假象般,说道:“走吧,我们去吃饭。”
“不了”,童衫回道:“你陪我妈妈吃饭吧。我不饿。”
严诺点了点头,欲言又止的走了出去。
童衫走到门口,听着他们下了楼,方才放下的锁上了房门。
她盯着锁紧的门把愣了片刻,然后自嘲的笑笑,她是从多久开始习惯了锁门了呢。
走到书架前,从角落里取出一本书,然后打开书页,小心翼翼的取出那张被剪掉了一角的合影。
童衫轻轻地摩挲着照片的断面,心中下了一个决心,她非得要知道这被恶意的剪去的那个人到底是谁不可!
童衫特意挑了中午的时候去了飞恒高中,这时候是午休时间,学生们都在睡午觉,整个学校里安静得甚至能听到落叶的声音,她很享受这种安静的,有青春弥漫着的时光。
童衫去到教务处问到了李老师的办公室。本来过去了那么多年,又只是他们班的班主任,童衫很担心李老师会记不得比他们高一届的严诺他们班级,但是昨天晚上研究了很久这张照片,她突然发现站在头排最边上的一个老师,好像就是李老师,所以她才抱着试一试的心态来问问,是否记得被剪去的那个人是谁。
李老师看到童衫来找她,有些诧异。她把童衫引到旁边坐下,又亲自为她泡了杯茶,说道:“我还以为你的记忆应该找的差不多了呢,怎么今天又突然来了?”
童衫有些摸不着头脑,说道:“您不是之前说,如果我还有什么不清楚的可以再来问您的吗?”
“噢,你别误会”,李老师微笑的说道:“是因为前不久严诺就来过,这么些年都没有见过了,没想到他在你之后也来我们学校。他告诉我,说来了解现在学校的一些情况,打算为我们学校捐赠一些运动器材,而且还说,想找到过去你们在读时候的资料,希望能帮助你找到记忆。”
童衫一惊,心突突地跳,然后急切的问道:“那他去过哪儿?”
李老师说:“我把他带去了我们学校的储物室”,接着又补充道:“就是上次我带你去到那儿。”
童衫恍然大悟,原来如此!原来严诺早就知道她自己偷偷的跑到这里寻找记忆,所以他才在她走后不久又来到了这里,捐赠器材不过是一个幌子,他的目的就是为了销毁所有能帮助她记起过去的东西,而最重要的地方就是储物室!
童衫的脸因为惊愕而变得煞白,手指紧紧地握成拳头,整个身子微微的颤抖,这一切都如此的难以置信,她没想到为了隐瞒过去,严诺经常会如此的想法设法,他要隐瞒的到底是什么?难道仅仅是她和溪慕过去就相识的事情?不可能就这么简单,或许她和溪慕之间,还有着另外一层关系,难道……是恋人?
李老师发现了童衫脸上的异样,她轻轻地推了推童衫,说道:“童衫,你这是怎么了?是哪里不舒服吗?”
童衫蓦地回过神来,脸色还没缓过来,她勉为其难的笑了笑,说道:“我没事,没事……”
“对了”,童衫突然想到了什么似得,然后从包里面把那张半残的照片拿了出来,递到李老师的面前,指着断裂的地方,说道:“您还能记起旁边被剪掉的这个是谁吗?”
李老师推了推眼镜,把照片放到面前,凑近看了看,然后说道:“这不是05届高三8班的合影嘛,当时我是他们班的物理老师,这班的学生啊,个个都调皮着呢”,然后突然指着照片上的严诺说道:“这不就是严诺嘛!他旁边这个叫什么……余易风,对,就是这俩小子,那时候跟穿了一条裤子似的”。
听着李老师的喃喃自语,童衫心急如焚,又不好意思插话,听到李老师说到严诺和余易风,心说有戏,才急急的指着旁边被剪掉的地方,问道:“那这个呢?这个呢?他是谁?他现在人在哪儿?”
“这个……”李老师抚了抚眼睛,笑了笑说道:“你这丫头,再怎么失忆也不能忘了他啊,站这个位置的人,不就是你哥嘛!”
脑袋‘轰’的一声炸开了,这简直就是晴天霹雳!童衫指着照片的人都在发抖,她看着李老师,嘴唇微微发颤,颤颤巍巍的说道:“这……这……我……我哥?”
李老师说:“对呀,你要问别人我可能会忘记,但你哥我可不会忘,当时有严诺,余易风,还有你哥,他们三个人的关系是很好的,走哪儿都是肩挽着肩,你哥和严诺总是学校里的第一和第二名,每年奖学金都有他们的份儿,我是不会忘记的。”接着又说道:“当时我们班的士弱语,还有你,总爱和他们三个扎堆儿,五个人下了课就成天呆一块儿。一晃眼也过了那么多年了,想到你们五个当时的那种友谊啊,作为老师的我还是很欣慰的呢。”
听到这里,童衫的脑袋一时还绕不过弯来,她现在太乱了,根本就理不出任何思绪。
“我哥?”童衫还是纠结这个问题,虽然失去记忆的这三年,她完全是个无知又懵懂的人,但即便被隐瞒了那么多真相,她也实在是不相信她还有个哥哥的,这完全就像是个闹剧啊!
李老师看她一脸纠结的模样,实在不像是开玩笑的样子。
她注视着童衫,一脸认真的说道:“对啊,你真的忘记了吗?”
童衫死死的握住照片,说道:“我哥……我哥是?”
李老师说道:“溪慕呀!”(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