齐国皇城里突然多了两个乞丐,脸上满是脏污看不出模样,身上穿的是满是油渍补丁的破旧衣裳,双腿好似是废掉的,只能靠双手挪动,其中一个乞丐倒是颇为照顾另一个,每每有人赏点铜钱都会被他拿去买个馒头回来给另一个人吃,而他自己则挨饿。
“小姐,妍娘前去靖王府一事有不少人知道,而那日靖王进入玉颜阁更是有不少人亲眼看见,如此行事,委实不妥啊。”在三楼的雅间里,云溪跟妍娘就这么看着那两人,三天时间,云溪早就让人给他们俩灌下了一种哑药,又让人打断了他们的腿,改头换面之后将那两人扔到玉颜阁对面的街道上,就这么看着他们从一开始的震惊、愤怒、无措、不敢见人变成了如今的平静,至于所谓的靖王失踪会造成什么后果,她还没有想过。
“你去把他们带回来,洗干净了送到阁楼上,再去找个大夫把他们被打断的腿接好。”一开始看着他们两个沦为乞丐,她心里是开心的、解气的,甚至在第一天看见曾经在自己面前高高在上的那个人沦为乞丐时她还特意走过去随手扔了一枚铜钱,看着那双琥珀色眼睛望向自己时的羞愧与无地自容,她笑的格外大声,然而那种开心却在第二天开始褪去,等到了第三天,她觉得一切都没有意义了。
“是!”见云溪终于松口,妍娘连忙下去吩咐小厮把那两人抬进玉颜阁,让人赶紧去找大夫,一番忙碌下来,总算是把那两个人收拾干净,腿上的伤也都处理好了,只是那哑药一事没有得到云溪的准许,妍娘还是没有胆子私自把解药给他们。
一个时辰后,云溪从不知名的地方回来,她站在阁楼的门前,手抬了又放下,如此反复几次之后终是推开了那扇门,“吱呀”一声让的房间内放在床上的那个人挣扎着坐起身,朝门口看来,在见到来人是云溪后,他笑了,与曾经一模一样的笑容在云溪看来分外刺眼,随即大步走过去,伸手扣住那人的脖子。
“你在笑什么?恩?是不是觉得我心软了?不过才三天时间竟然就让人把你带回来好好安置了?”那双美丽的凤眸满载着怒火,她的手一点点用力,靠在床边那人的脸也一点点泛红,可是脸上的笑容却一直都在,云溪掏出一枚药丸粗鲁的塞进那人的嘴里,松开手,看着他捂着喉咙无声的咳嗽。
“其实…在第一天你把我丢到玉颜阁对面街道的时候,我的人就已经找到了我,是我不让他们把我带回去,小溪儿,曾经你因为我而成为一个乞丐三年,那时我便想着自己也当三年的乞丐吧,子规打你的那一掌是因为我,所以我偷偷让人先治好了他的腿,至于我自己的,我没有让妍娘请的大夫医治。”第一次,那粗嘎沙哑的声音在云溪听来简直就像是正有人拿刀刺她的耳朵,她突然后悔喂他药丸让他能够开口说话了。
“既然你不让大夫医治,那就等着当一个瘸子吧!”冷笑,他以为这样做自己就会心软吗?
“无妨,只要还有一双手能抱抱你。”那让云溪觉得格外刺眼的笑容再次回到他的脸上。
“抱我?黎望舒,你真让人觉得恶心!”云溪脸上的厌恶毫不掩饰,让黎望舒脸上的笑容缓缓消散。“要我怎么做,你才能不恨我?”
“想要我原谅你?好啊,我要全天下的人都知道你的真实身份,我要你当着齐国文武百官的面对我三拜九叩之后说你是一条狗!”最后一个字的余音还在房间内回荡,黎望舒的脸瞬间惨白一片,他看着云溪,整个人都在颤抖。
“我倒是忘了,咱们的靖王殿下长这么大除了庆国与齐国两位皇帝还没有跪过别人,要你对着我这么一个女子三拜九叩的委实强求了些,更别说还要你说自己是一条狗了,还是算了。”那惨白的脸色,颤抖的身子无疑是取乐了云溪,这还是她第一次见到他在颤抖,是因为怒火吗?
“只要我做了,你就原谅我?”沉默了许久,他问,脸色依旧惨白,只是身体不再颤抖。
“是!只要你能做到,我就原谅你!”脸上的笑没了,云溪知道既然他这样问,那么心中就已经做好了决定,他竟然真的答应了?
“若要三拜九叩,那么我就要养好腿上的伤,小溪儿,三个月后,我会让人来玉颜阁接你进宫,到时候你想要的我都给你!明旭,带本王回府!”应下了云溪的要求之后黎望舒让一直在暗处守候的影子将他带走,他再也没有看云溪一眼。
走到床边坐下,伸手抚过黎望舒之前靠着的地方,云溪心里乱成一团,发现自己竟然重生时,她脑中的第一个念头不是回皇宫同那个名义上的父亲相认,也不是利用自己暗中隐藏下来的势力去对付靖王府,那时的她满脑子想着的都是……要见他,可是她在靖王府不远处的那家客栈住了半个月后终于见到他的时候,她一心只想着杀了他,就如上一世死前说的那句话:若有来世,我必要杀了你,这才有了如今的玉颜阁。
“小姐…”靖王的离去妍娘是知道的,她小心翼翼的来到云溪居住的阁楼,看着云溪就那么呆呆的坐在床头一言不发,初秋时节,大开的房门不时灌入冷风,将云溪的脸吹得泛白。
“妍娘,明明这一切都是我想要的,为什么…我却一点儿都高兴不起来呢?”轻的仿佛都会被风吹散的声音让看着云溪的妍娘越发的心疼,对于眼前这人到底经历过什么,妍娘不知道,她只记得第一次遇见云溪时,她身上那仿佛来自地狱般的冰冷和眼中死灰般的沉寂,一年的时间,她看着这个女孩子把玉颜阁经营成第一**,看着她的房间时常整夜亮着灯,在私底下做的事她从来都不瞒着她,渐渐地,她明白眼前这个连姓名都没有告诉她的女孩子跟齐国的靖王殿下有着莫大的牵连,只是她不愿意说她也就不问,可现在,明明都已经见到人了,她却越发的孤寂了,让人不过就是看着她都觉得疼到了心底里。
“小姐,我们走吧,离开齐国吧。”把云溪拥入怀中,那纤细单薄的身子让妍娘格外心疼。
“走?怎么走?就算我的人离开了,可我的心还在这里,妍娘,再等等好不好?再等三个月就可以了,好不好?”那个人说到做到,三个月后,当自己把他的傲气风骨碾碎成泥、踩在脚底,当自己揭穿了他的真实身份让他在齐国无路可退,到那个时候,怎么可能会不原谅呢?只是原谅了,也就两不相欠了,也就再也……不见了。
“好好好,小姐说什么都好,我们就再等三个月。”看着满脸哀求的云溪,妍娘心疼极了,连忙答应,而听到她答应下来,云溪笑了,却比哭还要让人难受。
“妍娘,我还没告诉你我的名字呢?你一定想不到我是谁,我偷偷告诉你哦,我就是一年前死在庆国的朝颜郡主——云溪。”重生之后,云溪第一次将自己的身份告诉了别人。
一年前的事情,妍娘自然记得很清楚,那位朝颜郡主的一生如同她的名字一般炫目而又短暂,听闻她曾是一个乞丐,被出访庆国的靖王看中,带回齐国让他照料自己的爱宠,在一年后皇宫举办的除夕宴上,被靖王当着文武百官以及皇上的面表明心迹,说是他心仪之人,而后的五年里,因为一次救驾有功被破例封为朝颜郡主,她游走在皇城中那些贵妇小姐之间,游刃有余,当时所有人都以为不久后她便会同靖王大婚,成为世人眼中最为恩爱的一对,不曾想只是出使一趟庆国,竟让她香消玉殒,在听闻这个消息后,一夜间,靖王性情大变,声音变得粗嘎难听,他将府中所有妻妾尽数遣散,再也不与任何女子来往,那位朝颜郡主同靖王殿下之间的爱情,令世人羡慕不已,可是如今怀中的人儿竟然说她就是朝颜郡主,难道当年……她竟没有死吗?
“我知道妍娘你在想什么,当年我是死了,不过不是死在庆国那位司马大人手上,而是被靖王身边的那位子规大人生生拍断了脊椎骨而死,至于靖王声音一夜间粗嘎难听也不是因为伤心过度,而是我临死前一口咬在了他脖子上的后果,妍娘……所有人都不会知道,朝颜郡主真正的身份从来都不是什么小乞丐,她真正的身份是齐国皇帝唯一的公主!”笑着笑着,云溪眼中却落下泪来,悄无声息,那泪水滴落在妍娘手背上,竟那样烫手。
“这…这…”云溪说的这一切让妍娘整个人都乱成一锅粥,她想不明白为什么朝颜郡主竟然是死在靖王手下,她想不明白已经死去的朝颜郡主怎么突然又活了过来,她想不明白为什么活过来的朝颜郡主摇身一变成了齐国皇帝唯一的公主,这一切都太乱了,太乱了。
“妍娘,我好累啊,真的好累好累。”呢喃着,云溪渐渐闭上眼,整个人缩成小小一团,靠在妍娘怀里睡了过去。
“累了就睡吧,妍娘会陪着你,一直陪着你。”妍娘连忙让靠在自己怀中的人儿平躺在床上,替她盖上棉被之后握着她的手守在床边,如果眼前这个人说的都是真的,那她该有多苦啊?有家不能回,亲人不能认,她重新活过来唯一能做的就是找到靖王,难怪这几日里她如此对待靖王,她是恨的啊,可有朝一日不能恨了,她又该如何呢?(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