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照片都是毛楠洗的,胶卷也只有两个,后来是邹导给的,没花钱。毛楠说算了,那就算了,反正那也不好算,每个人的照片都不一样,也差不了多少钱,我也觉得算了。”可佳把钱塞到沁芳手里,一边儿低声劝道。周围人多耳朵也多,说出去不大好。
“那可不行,他已经请咱们吃饭了,不能总占他便宜让他吃亏的,还以为人家老实好欺负。‘猪仔好卖集集来’,第二次人家都怕了。”沁芳拒不肯收,又从包里掏出三十块钱来递给可佳道,“我也不记得我有多少照片了,这五十块钱也不知道够不够,如果不够的话回头再问我要。亲兄弟明算账,下次才好做朋友。”
可佳还要让,留英赶紧帮腔道:“芳芳说的对。如果两三块钱也就算了,几十块钱总是不大好。而且又不是他自己挣的钱,终究还是要问家里要的。搞得不好他家人还要在背后说我们。我的也不少,还沾了不少光。芳芳就不用管了,如果不够的话我来出。”
可佳左一个右一个,被塞不过,只得举目四望,有点儿求助的意思。顺着她眼光望过去,果然看见远远的可勇毛楠志航几个,虽然假装在说话,但眼光却不时朝这边望过来。看着时间将近,沁芳斩钉截铁的劝可佳道:“佳佳,你就给他吧。大家同学一场很不容易,别搞得像是救济似的,反倒生分了。下次有机会也敢一块儿出去玩。”
留英点头道:“他也别太勉强了。到了大学或者走上社会,变化还大得很,别搞得大家都下不来或者为难。芳芳,东西都准备好了吗?”说完钱的事儿,留英看看手表,想想问道。
“恩,已经收拾好了。”沁芳看了下自己的东西,点头道。
被褥等已经打好包办好托运手续,大概一两个星期就能寄到。随行一个大皮箱,这会儿正在姐夫手里提着,那是月芳的嫁妆。为此姐夫不高兴了好几年,只要一抬头看见大衣柜上只有一只箱子,而不是一担,就会想起来。一个书包,是叔叔一个同事送的,看着还不错,装满了日常随身用物,取用方便,这会儿明芳拿着。还有个塑料袋,提着水果点心等路上吃的,这会儿在小婶子手里拿着。
虽然这里到上海不过十来个小时车程,不过大家还是当出老远老远老远的远门似的,十分不放心,水果八宝粥方便面等送了不少。又为了接车安顿方便,虽然车多,还是挑了晚上的车,七点多上车,到那里一大早上六点,如果算上经常都要晚点一半个小时,也就是七点左右,人家刚好去接她。
拿着通知书买的半价票,原本小婶子还想给她买卧铺票的,沁芳和叔叔意见一致:还是买硬座算了,几十块钱,够她花好多天呢。这会儿人少,前几天已经去看过了,车上空位子多得很,可以躺在那里睡觉,岂不是便宜又划算?而且年轻人熬一晚上怕什么?这会儿才上大学,还得吃几年苦呢。小婶子看着叔侄俩没办法,只好塞了二百块钱给沁芳,算个意思。
红色烫金的录取通知书已经收好了,车票拿出来,站台喇叭已经通知:列车晚点二十六分钟,马上进站,停靠五分钟。
火车,就要来了……从此,踏上征程,离开,生她养她的故土。离去时,念双亲,生养之恩尚未报,物是人已非。日落西山天色暗,明月逐余辉。满天繁星晃人眼,孤身何处栖?问我儿,何时归?衣锦还乡亲不在,唯有土两堆。亲娘呀,儿当梦中常来回,踏遍青山寻绿水。两行热泪心已碎,风筝脱线飞。从此天涯海角莫惦念,以免梦醒难面对。若能来生转世再投胎,愿作磐石长守故土勤护卫,天荒地老无怨悔。
好好一件喜事儿,不知道为什么,却带着浓重的哀伤,兴许是自古多情伤别离吧。她是个多情的人,也是个多泪的人,机械的挪动脚步,兴奋又十分不舍的登上列车。亲朋好友拿箱子的放行李的,前门后门上去了十来个让,列车员也不管。大家帮着沁芳找好座位,把左右的人都吓走了,才依依不舍的下了车。
车窗外,明芳还不忘交代道:“有事儿给家里写信。”
叔叔安慰道:“放心的去吧。我一呆会儿再给我同学打个电话。明天到了就在车站里等着,别到处乱走。上海的火车站太大,有好多个出口,走错了就找不见人了。平时记得写信,有着急事儿尽管找我同学去。我要出差了,有事儿就找你……”呃,到底没好意思说出口。
小婶子赶紧识趣的过来,看着日后的小包袱交代道:“在学校要照顾好自己,该花的钱尽管花。咱们家不比以前了,虽然紧张一点,但用的钱还是有的。有事儿给我写信也行。”
这种时候,同学都自动退到后面一排,组成强大的亲友团,当火车的长鸣声响起时,大家胡乱挥舞着双手,胡乱的叫喊着,“一路顺风”、“小心点儿”、“照顾好自己”,听在耳朵里怎么那么刺耳,刺心?刺的耳朵发聋心作痛,闭上眼睛,任凭滴滴泪水连成珠串,滚滚落下。窗外,明芳和月芳也在落泪,又赶紧背过脸去……
“走吧走吧,走吧走吧……”火车看着也有点儿心酸,硬着心肠催道……
沁芳不敢看随着火车一块儿往前走的众人,一直闭着眼睛,无声的抽泣着。火车刚出了站,就听的有人在她耳畔问道:“小姐,要纸巾吗?”一遍没理他又问一遍。忽然觉得好像不对,这声音很熟悉,虽然有点儿假装,但还是能听出来,就连他身上的味道,也……不对!沁芳睁开眼睛……“二……”
“嘘……”那人赶紧伸手捂住她嘴,一手作势嘘道。
沁芳睁大两眼看着他,也顾不上哭,只是又惊又喜又委屈的看着他:兲那!二哥哥怎么上来了?!一下子把刚才的离愁别绪都丢到脑后去,只是好奇又……好笑的看着他:干巴杂乱的头发;迷糊着眼睛;一件儿皱巴巴的短袖衬衫,还沾着点儿不知道是西瓜汁还是油星;大花短裤,才流行的到膝盖的那种……黄褐色凉鞋,还塔拉着穿,鞋跟踩在脚底下;肩上挂个大袋子,里面放着些盗版杂志浅黄色小说之类的。就那么站在她跟前,好……滑稽!
见沁芳把他上下打量了一番,脸上露出淘气的神色来,左右看了一下,也没什么人,便动手拧着她鼻子笑道:“看什么?一会儿不见就哭鼻子啊?看像不像?”
像?她的二哥哥那么英明神武的,皇帝装乞丐,怎么可能像嘛?就算他技术再好,在她眼里,那还是她二哥哥。而且这会儿哪里还管他像不像,从昨天开始着实让她伤了心,只想扑在二哥哥怀里呢。原来刚才哭的那么稀里哗啦,还是因为一天多不见二哥哥了,真是要命!不过以后就好了,不用再离开二哥哥了。
阿成坐在她旁边,沁芳就乖乖的把头靠在他肩上。别看他衣服看着脏兮兮的,实际上并不脏,不过是颜料染的而已。再说了,就算这会儿二哥哥真的变成一个卖杂志的,她也不怕。
“乖,咱们不在下一站下车了。记不记得前面有个小站?莹莹在那里等着呢,一会儿到厕所去,等莹莹一上来咱们就下去。就可以早早的回家了,好不好?”阿成赶紧压低声音商议道。只因前面一站离得远,而且小站人少,可能比工作人员还少,换人更不方便,因此临时改变计划。也正是因为要跳火车,阿成才亲自上来的。反正这会儿没什么事,阿鹰好对付。
“好啊,二哥哥说怎么办就怎么办……是不是要跳火车呢?”乖乖的靠在他肩头,想想又问道。不过就算二哥哥要她跳飞机都可以,不说二哥哥可靠了,二哥哥怎么会让她出事儿呢?而且有二哥哥陪着,就算有危险也两人一块儿,有个伴儿,胆子也能大两倍。
“恩。怕不怕?”伸手轻轻揽着她,柔声问道。
“不怕,跟二哥哥在一起,什么都不怕。”乖乖的,有了二哥哥就是什么都不怕。
不过不怕归不怕,这事儿做起来还是挺危险挺惊心动魄的,尤其是平生第一次,就算胆子大也得小心,稍一不留神就可能会受伤。不说重伤什么的,一点儿磕伤碰伤,也不好得很。这么说好后先给沁芳戴上明亮眼,在这黑漆漆的晚上无异于多了个胆子。准备完毕,两人赶紧到厕所去,那个小站离得近,两站之间不过二十来分钟,一会儿就该到了,不敢多耽搁。
阿成进厕所后把门锁上,然后从车窗外翻出去爬到沁芳那边厕所的窗外。搭好保险绳系好扣子,又递给她一双手套,才小心的扶着她爬出去,一块儿到车顶上趴着。第一次,既新鲜刺激好玩也生疏的很,得格外小心。刚在顶上趴好,就见莹莹不知道从什么地方钻出来的,已经到了沁芳旁边,利索的翻下去爬进车窗,这事儿的一半就完成了。(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