片刻,慌乱的声音顿住,母亲惊喜地喊了声“醒了,妈醒了”。
还跪在地上的曾逸扬闻言松了口气,奶奶八十二岁了,还真怕气出个好歹来。
“逸扬……我的孙儿啊——”
曾逸扬眼眶瞬间湿润,手指不由得捏成了拳头,一句“奶奶”脱口而出。
“还愣着干什么!还不快认错,说你都是一时糊涂,一定会改!”奶奶身边一个女人身体一转,立即开口催促到。
听着大姑的话,曾逸扬鼻腔的酸意马上去了大半,抬头看了一眼奶奶并无掐痕的人中一眼,烦闷地低下了头。
“说话啊,哑巴啦!你是不是真要气死你奶奶,气死我们才甘心,啊!”母亲放开奶奶,一步跨到曾逸扬跟前,手又扬了起来,浑身绷不住地在抖。
曾逸扬豁然抬起头来,看着母亲,看着母亲的手。
“哎呀,别动手,有话好好说,好好说。”那边小姑赶了过来,拉住母亲的手,“嫂子,逸扬再不懂事那也是咱曾家的心头肉,就这么一棵独苗不能打。”
扯住母亲,小姑看着决然的曾逸扬,不断地递着颜色。等了几秒,她看曾逸扬还不开口,骤然动了怒,这都告诉他了别乱说话,还来个什么劲,当即抬脚往曾逸扬腿上踢了一下,“你到底说不说!”
“逸扬!”母亲一见小姑动腿,顿时大急,手上忽然发力,身子重心却一个不稳,连她带小姑一起往后踉跄了几步。
曾逸扬身体往上一挺,下意识就要去扶住母亲,可手脚刚一用上力,理智又让他咬牙忍了下来。
“逆子!逆子啊——”椅子上一声悲呼,奶奶突然从椅子上站起身来,一侧身、一曲腿,一声闷响跪在了地上,声嘶力竭,“列祖列宗在上,不肖媳姚冉竹有愧,有愧啊……冉竹教孙无方,让他做出如此大逆不道、有伤风化之事,祖宗蒙羞,冉竹该死啊!”
旁边的大姑吓了一跳,身体赶紧往前一扑,砰地一声茶几被撞得退开,奶奶的头紧跟着到了,“妈!妈你不要这样,你不要想不开,妈——”
“妈——”
又是两声喊,母亲、小姑跟着往奶奶那边一扑、一跪,一人扯住一边胳膊,抱头哭了起来。
曾逸扬看着眼前一幕,泪水在眼眶中打转,心里很不好受。他想过一旦回来有很多的责难等着自己,但哪怕是罚跪、被暴打一顿,甚至就是缺胳膊断腿也好过这种要死要活,最怕,也最不忍。
性向一事,曾逸扬身为医生,自然了解很深,这既不是早前人们认为的疾病,更不是奶奶所说的“有伤风化”。人非草木孰能无情,情之一字,身不由己,岂是区区礼法、观念所能左右的。面对不对的性别,不行就是不行,无感就是无感,即便用了药物、迷了心智,也不过是涂添伤悲罢了。
这话,曾逸扬想说;这理,奶奶、母亲、大姑他们同为医者又怎么会不懂,又何苦咄咄相逼,非要逼死了自己才心满意足不成!
不知怎地,曾逸扬心里的酸意忽然化成怒焰,疯狂的念头莫名其妙地窜了出来。
“奶奶!妈!”
“妈!清婉!”
骤然,悠悠的两声喊从外面传了进来,一女声、一男声。
曾逸扬没听到,哭泣的四人却听到了。
顿时,奶奶停了哭泣,忽然一声暴喝,同时一把推开了身前的大姑,“他们是你叫过来的?你这个不孝女,你到底要做什么!你知不知道家丑不可外扬,这么大的事情,你把外人叫过来做什么!你是不是巴不得曾家丢人丢到全华国去,啊!”
暴怒的奶奶吼完还不了事,脚上动作,就要起身去打大姑,手却还被母亲、小姑两人拉着。顿时,她将火一起发到了两人身上,“还不放开做什么!逸扬他就是十恶不赦,也是我曾家的儿郎,我曾家唯一的子嗣,谁要敢乱来,我就当没有生过她!”
大姑半躺在地上,脸上还挂着泪珠,听了母亲的话,却是半点都不敢反驳,在母亲的眼里,除了这里的人,哪怕就是自己丈夫、自己女儿,那也是外人。这就是曾家的规矩,男丁就是一切。
“妈,是我让大姐叫的。”曾逸扬母亲低头开了口,闭了眼,等着奶奶的怒火降临。
被她们一吵,曾逸扬也回过神来,看奶奶胳膊动了动,到底还是停下了。
“扶我起来。”说着,奶奶在母亲、小姑的搀扶下起了身、落了座。
那边母亲赶紧转身往后院走,却被奶奶给叫住了,“回来!拿什么毛巾,既然丢都丢人了,那老身索性就一次丢个干干净净!淑歌,去把新远也叫来。人多,正好把这个逆子好好治治!”
得了母亲的话,大姑这才起身去开门,小姑也顺从地打了电话。
奶奶看着地上的曾逸扬,重重地喷了口气,苍老的面容上还挂着泪痕。早晨那会,刚接到逸扬他母亲的电话,可是将她给高兴坏了。一挂了电话,她就进了里屋,取了木匣出来,把玩了好一通传了不知道多少辈的镯子、胸配、头饰,到底还是没有舍得一下就送出去,又打了电话让珠宝行的人送了几套新的来选。此时,这些东西都用不上了,都是逸扬做的好事!
曾家就这么一根独苗,若是他父亲还在,自己也可以轻松一些,至少现在不用借助外面男子的手来收拾这不孝子!奶奶知道,凭自己这么四个女人这些手段,短时间内是制服不了他了。(未完待续)